“我还是放心不下溪遥,便在暗处再跟他些日子吧。”说要回去不过是障眼法,为的是怕溪遥被自己骤然的表白逼到转身就逃,他为他这般忍让,也不知他有朝一日知道了,会不会感念于心。
“你爱做偷窥的老鼠是你的事,可别拉上我陪你一起躲在暗处偷跟人家。这江湖上的美人颇多,我自要去逍遥自在。”言清明跳开在一边,坚决地跟陆飘遥划清界限。
陆飘遥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爱去哪里是你的事,我可从来都没让你跟着我。”
言清明闻言气得脸都绿了,颤颤巍巍地抬手指着陆飘遥道:“你……真没良心。”
陆飘遥微微眯起眼睛,言清明自动消声,翻墙而出,坚决彻底地执行了和陆飘遥的分道扬镳。只是临走时还传音进陆飘遥耳内道:“放心,我会一路上做些事情,让江湖传出你正回碧海阁的消息的。”虽然陆飘遥并不惧怕那些小鱼小虾,但是麻烦的事情还是能免则免。更何况至少要让溪遥以为他哥哥是回碧海阁去了的。
当陆溪遥调整心情,从被哥哥表白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踏出兰香馆见到满地灿烂的阳光时,他才有了几分真实的感受。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忘记陆飘遥对他说话时的内容,魔君大人破天荒的逃也似的离开了密云城。
离了密云城,陆溪遥一路往西走,也没什么心思游玩,只想着摆脱陆飘遥那番话带给他的困扰,偏偏越是想忘越是忘不掉。连着几日夜不能寐,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神色憔悴。不过倒是没再流连风尘之地,也不曾借酒浇愁。
那两日他皆是醉酒,第一次醒过来时被他哥哥一顿好打,第二次醒过来时却被他哥哥一番话吓得差点心脏停跳。自此他可再不敢喝醉了,虽说兄长大人回了碧海阁,可谁知自己若是再醉倒他会不会又莫名其妙冒出来让自己被吓个半死?
陆飘遥一路跟着,自是知道陆溪遥夜夜辗转反侧。心疼是心疼,却又有些窃喜。至少他是将自己的话放在心里了。看他皱着脸冥思苦想的样子,似乎虽然烦恼,倒并不厌烦。只要他不讨厌自己,这就足以让他窃喜非常了。
陆溪遥苦闷了几日,终究还是决定放开怀抱,游历山川。只希望名川大山、清风明月能让他略微忘记陆飘遥的话带给他的烦恼。却未曾发觉,这些日子他只顾着想陆飘遥的事情,倒将诸葛醉的身影淡去了许多。
一路上陆溪遥自然也能听见些江湖消息,也知道陆飘遥正往东向碧海阁的方向去。又是一个夜里,他一边捶着床板一边道:“该死的,他倒是说完就没事人一样回去了,倒让我这里提心吊胆的吃不下睡不着。凭什么我就要一直想着他?”
彼时陆飘遥正躺在客栈的房顶上喝酒,他所卧之处的正下方就是陆溪遥的房间,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一时欣喜,呛了口酒不说,还差点失足踩塌几片薄瓦。
以陆溪遥的功力自然有所察觉,堂堂魔尊大人不得已还要装了两声猫叫来蒙混过关。
只是虽然最后陆溪遥不曾起疑,陆飘遥这点欣喜却是退不下去了,这天夜里,夜不能眠的两人隔着一个房顶都是思绪万千,彼此想着翻来覆去整整一夜。
3
陆溪遥在江湖上晃了半个月,既没惹是生非,也没醉生梦死。只是心里被一件事情揪着,提不起放不下,难受的厉害。
他向来洒脱,就算是为了诸葛醉,也不曾死缠烂打,知道那人和他的爱人间插不下自己,即便心醉神伤,也不过黯然离去。
但是被陆飘遥表了一番情之后,却忍不住扭捏了,郁闷了,牵挂了,揪心了。
陆飘遥在他身后一路跟着,心里且喜、且忧、且怜、且疼。不过见他少了为诸葛醉而来的伤痛,也算放下了心。
恰在这个时候,言清明飞鸽传书,陆飘遥接了信看了,不由皱起了眉头。言清明在信中催促陆飘遥尽快回碧海阁,可原因却语焉不详。
陆飘遥颇为为难地皱了皱眉头,他此时只想在暗处陪着溪遥,等他完全忘记了诸葛醉,他才能安心。可言清明不会无缘无故传书让自己回去,若是真有急事,他也不能耽误。
眼看着陆溪遥渐渐少了情殇,也不再糟蹋自己的身体,陆飘遥一狠心,转身往东回碧海阁去了。大不了尽快将事情解决再来寻他好了。
陆飘遥刚离开了,陆溪遥便按着胸口苦着脸抱怨:“说什么要我……要我只能想着他。从小到大除了打人就板着一张脸,我凭什么要想着他。索性回去跟他把话说明白,我才不要跟他凑一对。要么打死我,要么将我关起来锁在身边,却别想我喜欢他。”说完也收拾了包袱上路往东去,竟也是要回碧海阁了。
不过他这番话若是落在言清明耳朵里,那人必会摸着下巴挑着眉毛笑他,“说什么回去说清楚,分明是心里想的厉害赶着回去团聚的吧?要不然你哥哥分明说了让你在江湖上玩玩,你偏要自己回去自投罗网。啧啧,小溪遥,难道你是巴不得你哥哥将你关起来锁在身边一辈子?”
于是这兄弟两个不约而同地往碧海阁走,说起心有灵犀,这或许也算一种……?
又走了将近一个月,眼见着离东海之滨还有一日的路程。陆溪遥倒犹豫着要不要回去了。所谓近乡情怯,也是有的。但他真正怕的是什么,却似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到了夜里,陆溪遥在一家客栈中住下了。这家客栈不过是平常的客栈,陆溪遥却在客栈中看见了一个不平常的人。
那人一身月杏色的衣衫,头上一支桃木簪子松松拢着一头青丝,眉眼间自有三分顾盼风流,面色偏白,唇色很淡,身形瘦肖却不显单薄。很安静,几乎不出声,也不与身边的人交谈。但是那人就那样安静地坐在客栈大堂的角落里,却不由得让人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很美的男人,有着月华般的风采。不过陆溪遥此刻却无心去欣赏美人,将目光在那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过身往楼上客房走去。
恰在这个时候,十几个江湖中人也进了客栈,却是一身的衣衫狼狈,好几个身上还带着伤。进了门便大大咧咧往大厅当中一坐,拍着桌子吼道:“快上些好酒好菜,再去请个大夫来。”
客栈老板自是有眼力的,知道这种人得罪不起,赶紧一边招呼着小二去厨房弄些吃的喝的来,一边吩咐了小子去街上请郎中,自己到近前陪笑问候,生怕这些人一时气不顺了就掀了自己的小店。
陆溪遥认得这些人,是东海一带有名的海贼,凶悍异常,而且成群结伙,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让他们这么些人都挂了彩。
并不想多惹事端,陆溪遥只是继续往楼上走,可偏偏在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被一个词吸引去了注意力。
这个词便是“陆飘遥”!
那群人中一个虎背熊腰的大喊,骂骂咧咧地说道:“操他奶奶的陆飘遥,要不是咱们几个跑得快,全都在那喂了鱼。”
陆溪遥闻言止步,重又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刚要发难。却见方才在角落里那个身着月杏色衣衫的男人已经早他一步到了那几人面前。
“你们说的陆飘遥,是碧海阁的魔尊陆飘遥?”那人开口,声音清淡,不温不火。
“管你鸟事?你他……”那大汉本要破口大骂,转过头见了来问话的人的样貌便将后面的话收了回去,改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道:“好个美人儿,爷们儿今儿个还不算运气背到家,虽然惹了个煞神,却有了艳遇,这真是天赐的好运啊。”说着伸出手去,眼看着就要将那人搂进怀里。
可还不等他将那人抱进怀里,便被横空出来的一鞭子抽翻在地。
“你刚刚在骂谁?”陆溪遥慢慢踱步过来,手中握着天玄鞭的鞭柄,刚刚抽过人的鞭梢在空中挽出一个漂亮的鞭花,然后缠回了他的腕上。
周围的那群人立刻纷纷抓起兵器,如临大敌般死死盯着陆溪遥。
陆溪遥却宛若未见,只是盯着方才那名大汉,双目中射出骇人的光芒,压低声音道:“你有种再说一遍,操谁奶奶的?”
周围人都感受到了陆溪遥周身的威压,更是被他的杀气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那被抽倒在地的大汉却似乎很不服气,张口就又骂道:“老子操他奶奶的陆……”刚骂到一半,却再说不下去了,原因无他,只是他的舌头没了。地上倒有一截舌头,那人满嘴的鲜血,一脸极度的恐惧盯着陆溪遥,捂着嘴跪倒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捡起自己的舌头,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要割人的舌头并不难。用刀用剑,都只是一抬手的事情。可是鞭子却是最软的兵刃,要在一瞬间将鞭子伸进人的嘴里,再准确地缠住舌头,然后像刀剑一样锋利地将舌头切下来,这份功力就不是什么人都有的了。
周围那些人一看这情景,都提了刀剑,大喝一声就朝着陆溪遥冲了过来,一时间刀光剑影映的一间客栈明晃晃的瘆人。
而那名身着月杏色衣衫的男子,却微微退了几步,避开了战圈。
客栈的老板伙计,早就吓得躲在桌子下面瑟瑟发抖去了,这些江湖仇杀,他们是插不进去的,客栈被砸是难免的了,只盼着不要伤了他们的性命也就是万幸了。
明明一方有十几个人,一方只有一个人,可是这一打起来,却是那十几个人被打了个呜呼哀哉。有几个本就身上带伤,这回更是爬都爬不起来了。一个个被鞭子抽的浑身是血,而且大多数都打在了脸上,本来就是一个个长的凶神恶煞,这回更是没法看了。
“你们是遇着魔尊了?”陆溪遥将鞭子缠回腰间,顺手提起一个伤势稍轻的问道。
“是……大侠饶命,大侠饶命。”那人很没有骨气地求饶。
“和他动手了?”陆溪遥看了看那人身上的伤处,除了自己抽出的鞭痕,还有一些极细的伤口,他认得出,这并非任何兵刃划在身上留下的痕迹,而是剑气所伤,而且似乎正是他哥哥的那柄惊鸿。想也知道,以他哥哥的功力,若是这人真的被惊鸿伤在身上,现在哪有命在?不过就算是被惊鸿的剑气挂到边,也不会好受了去。
那人慌乱地点头,身子抖得筛糠一样。
“他为何跟你们动手?”陆溪遥接着问。他哥哥最是个讨厌麻烦的人,更何况这些人也也不值得堂堂魔尊出手。
“魔……魔尊到了海边要搭我们的船出海,我们老大见他生的……生的好看……”刚说道这里就被陆溪遥一个冷眼瞪得差点魂都没了,只是喊着:“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陆溪遥敛了怒气道:“继续说!”那语气间的凶狠却是挡也挡不住。
“我们老大不知天高地厚,将船开出海后**……**了魔尊……大侠,您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呜呜呜呜呜~~~~~~”那人越说越觉得陆溪遥像是要吃人,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只是哭喊着求饶。
下面的话陆溪遥不用接着问也明白了,敢动手**他哥的可不是活腻味了么?想也知道那个什么老大恐怕早就被自己哥哥干掉了,剩下这些个逃出来的小喽啰却被自己撞上了。
一想到自己哥哥被这些狗东西在心里用下流的心思想过,陆溪遥便怒火中烧,抬起手就想把他们全都打死了出口恶气。
可他刚抬手就被人拦下了,和那人换了三招,陆溪遥才看清拦着自己的人竟是方才那个身穿月杏色衣衫的男人。
“不急,我也有些话要问,问完你再杀不迟。”那人不疾不徐地说着,架开了陆溪遥的胳膊,一把拉起刚才答话那人的衣领,眯起眼睛道:“陆飘遥是在哪里上的船?”
“东海,东海清江口。”那人结结巴巴地答话,腿肚子直转筋。哎呦妈呀,刚刚看这个漂亮文弱的男人和那个煞神动手的样子也不是个好惹的,自己这边刚刚还有人出言**了他,他们还能有命活么?
“往什么地方去了?”那人接着问,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开始只让我们往东,也不知道是去哪里,开了没多久我们就跳船逃命了,也不知道后来开到哪里去了。”那人哆哆嗦嗦说完了,闭着眼睛直抽抽。
“我问完了,你可以动手了。”那人松了手,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到一边,找了张没被打烂的椅子坐下,对陆溪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溪遥这会儿却没了杀人的心思,反而看着那个男人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魔尊?”这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方才自己居然没有看出他是会武功的,动手间,他也是轻轻松松就化解了自己的招式,真要比划起来,自己说不定还是输得机会偏大。听他口口声声问的都是自己哥哥的行踪,若是怀着恶意而来……
“你又是谁?为何要替陆飘遥出头?”那男子也不答话,微微皱起眉头反问道。
“家兄的事情,做弟弟的自然在意,就算他不会被人欺侮了去,我也由不得人对他起丝毫不敬的心思。”陆溪遥倒不怕承认自己的身份,他除了那个哥哥,怕过谁来?就算他打不过眼前这人,就算他可能是来寻仇的,那也要先问过他手里的鞭子再看他有没有资格找自己的哥哥。
“家兄?你是他弟弟?你是陆溪遥?”那人先是自言自语,后抬头问陆溪遥。语气中却似乎松了一口气,连眉眼间也微微松开了些,但是看着陆溪遥的目光中又有些复杂,闪烁不定,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正是我,你还未回答,你是何人,找我哥哥有什么事情?”陆溪遥的手微微搭上腰间的鞭柄,一脸戒备地看着眼前人。
“我……我姓夜,行十五。你叫我夜十五就是。”听出陆溪遥语气中的敌意,夜十五却似乎有些慌乱,“我没有恶意的,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我只是……”说着说着,竟然红了脸。
“我一个月前见过你哥哥,他落了件东西在我这里,我只是……只是想还给他。”夜十五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支碧色的青木令牌来,放在陆溪遥面前晃了晃。
陆溪遥一见之下就是一愣,这青木令牌是碧海阁的信物,整个碧海阁能有这东西的屈指可数,看见此物,当可知道这夜十五的话有八分可信。只是这东西哥哥决不会轻易离身,怎么会落在这个人手里?
“阁下有心了,既然是要交还失物,给我也是一样,我会还给哥哥的。”陆溪遥稍稍收敛了敌意,假装客气地伸手去拿那青木令牌。
“等等。”夜十五收回了手,急道:“虽然你说你是他弟弟,可我怎么知道真假,这东西我还是亲手还给他的好。而且……我也有些事情想问他,你带我去见他可好?”
陆溪遥不由得对夜十五的态度起了疑心,他是为何一定要见自己哥哥?看他神态间倒似乎没有敌意,反倒像是有几分羞涩和**。
青木令牌是哥哥贴身的东西,会掉在别人那里……难道……?陆溪遥觉得自己非常不喜欢心里的猜想。只觉得有股子酸酸的小泡泡咕嘟咕嘟地从心底冒出来。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别说这会儿还不能确定哥哥和这个男人是不是有什么,就算有他也没资格说什么。虽然前些日子哥哥对他说了那些话,可是自己不是一直也没想过真当他是爱人,这回回来不是也是为了和他说清楚自己不肯的么?若是他有了别人自己该高兴才是啊。
可是如此对自己说了许多,却还是忍不住心里酸涩的难受。
“陆公子……可不可以……?”夜十五的声音有些小了下去,他看得出陆溪遥的表情并不好看。
“你以为碧海阁是谁都能去的么?你不信我,我又岂能信你,谁知道你是存了什么心思想去碧海阁见我哥哥?”陆溪遥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了怒意,不留情面地反驳了回去,“青木令牌你不肯还也就罢了,我是决不会带你去的。”说完也不理满地呜呼哀哉的那群海贼,一转身上了楼,回客房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醒过来,陆溪遥早早地吃了点东西就上路往海边去。可刚走出没多久就发现夜十五跟在他身后。
陆溪遥心里烦闷,不想带着他一起回碧海阁,便故意在周围绕圈子。谁知那夜十五竟是跟定了他,也不遮掩自己的行踪,就是不远不近地在他身后跟着。
陆溪遥被他跟的毛了,有几次甚至跑回身和他打了一架。可偏偏不是人家对手,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化去了招式不说,那人还一副退让的表情道:“我不想伤你,你是他弟弟,伤了你他会生气的。”
“他”?干什么叫的那么亲热?陆溪遥越想越是火大,就是咬紧了牙关不肯带他回去。
就这样又兜兜转转了几日,忽的碰上了碧海阁的来人,专门替碧海阁摆渡的船头——毕七。
“二爷,阁主命小的来接您回去。”毕七恭恭敬敬地说着。这位二爷在海滨兜转了好几天。早几天前知道他快到了的时候阁主就开始高兴,可等了几日还不见他回去,这股火可是憋大了。要不是言司主提点他来接人,恐怕整个碧海阁都要被阁主的怒气给点着了。
陆溪遥看见毕七的时候并不意外,碧海阁在这里有眼线也不奇怪,早几天就应该知道自己到了,兜兜转转这么多天,阁里要是没有点反应,这才真叫稀奇了。
可是陆溪遥回头看了看依旧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夜十五,却突然很是生气,于是对毕七道:“回去说一声,我还不急着回去。”
毕七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看了一眼陆溪遥身后的夜十五,陪笑道:“阁主吩咐了,那位公子可以一起请上去。”
有个美男子痴心一片地跟着二爷的事情碧海阁里都传遍了,阁主知道的时候脸上的颜色那叫一个黑,可是最后还是吩咐将这人一起请上去。仔细看看那人,还真是挺好看,虽然和阁主还有二爷好看的不一样,可是,就是好看。
陆溪遥却以为自己哥哥真和这个夜十五有什么,心里气得厉害,咬牙切齿地问道:“我哥真叫他一起上去?”
“是……”毕七接着擦汗,乖乖哎,他怎么觉得二爷的语气和阁主一样的瘆人?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准备船?”陆溪遥真恨不得一脚踢飞毕七。
毕七接着陪笑:“早备下了,二爷请移步。”说着领着人往海边一艘船上去了。
夜十五耳力甚好,早听见说要带自己一起走,便自动跟上了。陆溪遥哼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却是不理会他。
几个人一起上了船,不多时船便启了航,一路往东去,自是朝着碧海阁去了。
4
陆溪遥和夜十五都进了船舱,坐在桌边。夜十五看着手中的青木令牌发呆,陆溪遥却看着夜十五生气。
这男人身上带着一种柔和,眉眼间的顾盼风流却很是招人。陆溪遥却越看越气。
“花心!没节操!骗人!”陆溪遥小声地恨恨骂人,手捏着茶杯“咔嚓”一声捏碎了。
夜十五抬眼看了看陆溪遥,见他对自己恶狠狠的,便重新低下头去看手里的青木令牌。
陆溪遥差点气得吐血,自己这里恨不得将对面的人按倒胖揍一顿,人家那里却压根没事人一样将自己无视的彻底,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窝火的?
船在海上颠簸了半天方靠了岸,下船的时候夜十五看着眼前的高崖宇阁有些发愣。
陆溪遥嗤笑一声道:“怎么?被吓着了?碧海阁的气派可不是什么人都见识的到的。”
夜十五也不理会陆溪遥话中的讥诮,只是点头道:“原来他住在这样的地方。”
又是“他”!陆溪遥气得直咬牙,暗想自己是不是可以在他见到哥哥之前下手将他干掉。
可还不等陆溪遥想好要不要下手,就见夜十五一飞身,直往崖顶而去。
碧海阁建在海上一座岛上,这岛与旁的海岛不同,高崖嶙峋,险峻非常。而碧海阁就在悬崖之上。平常若有人要上碧海阁,都是乘从崖顶吊下的绞索悬着的栏车。像夜十五这样直接仗着轻功上崖的,还真是很少见到。
毕七早吓得目瞪口呆,陆溪遥一咬牙,也运起轻功跟了上去。莫名的,他就是不想输给夜十五分毫。
好歹硬撑着一口气上了崖顶,陆溪遥也已经气竭,落地的一刹那,不由腿软,回首看身后的万丈深渊,更是心有余悸。
崖上吊栏车的见了更是惊呼一声:“二爷!”
陆溪遥一眼瞪过去,怒道:“喊什么?”
那人缩了缩身子却还是进言道:“二爷以后还是坐栏车上来吧,这么着,多危险?”
陆溪遥哼了一声,抬脚往里去。
夜十五走到他身边,问道:“你哥哥在哪?我要去见他。”
陆溪遥眯了眯眼睛,心说:我回来都没见他一面,你就想先见他?
恰在这个时候,陆飘遥的贴身小厮一路小跑了过来,见着陆溪遥先行了个礼才道:“二爷,阁主让你去见他,这位公子请跟我先去客房休息吧?”
夜十五自然不依,可还不等他抗议,陆溪遥便道:“夜公子,所谓客随主便,你已经在碧海阁了,还急在这一时半刻么?”
夜十五只得作罢,嘟起嘴吧跟着那小厮走了。
陆溪遥往他哥哥的潮心馆一路去了,心里只想着怎么和他好好算算账。
可当陆溪遥一脚踏进潮心馆的时候,便被一个有力的臂膀搂进了怀里,还未及兴师问罪,便听见头顶传来一道冷清而低沉的声音——“舍得回来了?”
那语气中有欣喜,有疼惜,也有着长久期盼后得偿所愿的满足。
陆溪遥兴师问罪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嗯。”闷闷出声,陆溪遥靠在陆飘遥怀里轻轻点了点头,觉得眼眶有些热,鼻头有些酸,他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回家了……
“回来就好,那些该忘的,就都忘了吧。”陆飘遥伸手摸了摸陆溪遥的额发,嘴角微微挑起一个弧度。抱他在怀里的滋味,实在不错。
陆溪遥却有些恍惚,别说是他成年之后,就是小时候,陆飘遥也很少抱他,如今靠在这个人的胸膛上,他才发现,哥哥的怀抱竟是这样的温暖和可靠。只是,他为何突然变得这么热情了呢?只是因为,他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么?
想到这里,陆溪遥有些不争气地红了脸,又一想,不对啊,他是为了什么才回来的?不就是为了告诉哥哥,他不想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么?他只想做他的弟弟,一辈子都是弟弟……更何况,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夜十五!
想到这里,陆溪遥突然挣开了陆飘遥的怀抱。
陆飘遥不由皱起了眉头,收回手臂,背在身后,紧攥成拳。
“你果然……是喜欢上了别的人了么?”陆飘遥开口不由酸涩,心里瑟瑟地疼痛,更有种恨不得杀人的冲动,可他不想让溪遥伤心……
陆溪遥有些诧异地抬头,见陆飘遥一脸悲伤,却忽的生了气,“什么我喜欢上了别人?根本是你喜欢上了别的人吧?之前说什么……说什么要我……都是耍着我玩的!才分开多久,你就……”陆溪遥越说越气,转身就要走。
陆飘遥却一把拉住了他,将他拽回面前,紧紧皱着眉头,“什么我喜欢上了别人?我喜欢了谁?你或许不知道,这么些年,我心里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倒是你……那个跟着你回来的男人……”陆飘遥有些疑惑地开口,看来事情和他想得不一样,溪遥的态度,倒很值得推敲。
“夜十五跟我可没什么关系,他是来找你的,口口声声‘飘遥’叫的亲热,还拿了你的青木令牌宝贝的都不给人碰,怎么?定情信物么?你堂堂魔尊大人有的是美人青睐,何必非要耍我这个亲生的弟弟玩?”陆溪遥气恼的很,语气间不免全无敬意,发泄般的大吼出来。
陆飘遥却没恼,脸上反而带了丝丝喜色,慢慢将陆溪遥拉回怀里,一手摩挲上他的脖子,一手扣着他的腰,轻轻笑道:“溪遥……你这是在吃醋么?”
陆溪遥的脸蓦地红透,一边推陆飘遥一边道:“胡说什么?”
陆飘遥却猛地扣住他的后脑,将唇压上了陆溪遥的唇瓣,强硬地吻了下去……
陆溪遥傻住了,他几乎从未有过亲吻的经历,以前他只喜欢过诸葛醉一个人,可那人却心有所属,唯一的一次接触,还是趁着诸葛醉昏过去的时候偷偷亲他,被人主动亲吻这种感觉实在很震撼,而且亲吻他的,还是他一向最敬畏的哥哥。
哥哥一向冷着脸,这次自己回来他却表露出了太多以往不曾表露的感情,连表情都丰富了许多。哥哥一向对自己很严厉,可今日却似乎特别放纵,让自己不由得放肆了许多。哥哥一向不对自己说他的心事,现在却……告诉了自己他最大的秘密……
被吻的云里雾里昏头转向的时候,陆溪遥却在想些关于陆飘遥的事情,心思转过,有些不甚明了的东西,似懂非懂。一时间,倒也忘了反抗。
吻过之后,陆飘遥才靠在陆溪遥颈边低低笑了出来,“溪遥……”语气中是满满的情意,“我可没见过什么十五十六的,别胡思乱想了。”
陆溪遥愕然,皱起眉头看陆飘遥,有三分不信,“他手里明明有你的青木令牌,你怎么说没见过他?”
陆飘遥摇了摇头,伸手从腰间摸出一块木牌塞在陆溪遥手里,一边摇头一边道:“还不信我的清白,自己看看吧。”
陆溪遥看看自己手里的东西,赫然就是陆飘遥的那块令牌,青木为材,海阁纹饰,半点不假。这么说来,夜十五手里的那块令牌,不是从陆溪遥这里拿的?
“信我了?”陆飘遥看着陆溪遥,眼中有些戏谑。
“哦,这么说那夜十五是胡言乱语的,我赶他离开就是了。”陆溪遥有些窘迫,转身就要往外走,却再次被陆飘遥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