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又要上路了,去更远的一个游牧点.要翻过大山,我们多少都替老赵有些担心,但老赵却一片坦然,我和老赵一边折着帐蓬一边聊着,摄像江兵在一旁记录下这样一种与众不同的采访.在当时我并没有故意如此设计也没有感觉到这种采访是如此特别,没想到回来以后,这种纯自然和生活化的采访得到了上上下下的好评.
和老赵要分手了,他将继续远去,而我们则要快速赶回北京,把这远方的故事讲给更多的人听.临走时,赵克清把一条祝福的哈达给了我,在节目中,结尾处是这个画面,但解说词我是这样说的:"这个哈达其实是应该送给老赵的."回到北京制片人时间亲自编了这个片子,我也很快写完了解说词,在一种内心情感的触动下,合作顺利结束.在《东方时空》播出百天的时候,特别节目播出了.很多天后,在新的工作中忙碌的我已经快忘了这件事,忽然却接到我们的编导乔艳玲的电话,告诉我:小白,你因为赵克清那个片子获得了《东方时空》第一次内部评奖中的最佳主持奖.在电话中我半天没有反映过来,不是因为获奖的激动,而是在电话里反问这条消息的内容:"什么,我是主持人?"这的确是我当时的提问,因为我从来只认为我是个记者,主持人这个称谓离我这种人太远了,但当这个奖项来临,我才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另外的路,前途是凶还是吉都得继续往下走了.
我忘不了青藏之行,忘不了赵克清,忘不了草原上的那一夜,因为这次拍摄后来所获得的肯定,帮助我下了最终走上电视路的决心.
几年之后,回头看当初走上电视路的情景,最该跳出和词语应该是"感谢"和"无心"两个,感谢是自然的,小崔、时间、我的诸位同事,怎么就能在当初,在那个本来没有我们这些人位置的舞台上,把我们推了上去,还取得了不错的结果呢?这是一种眼光,是一种更前卫的意识,还是一种赌博?但跳出我个人的利益,我们必须感谢最初《东方时空》的与众不同,从主任孙玉胜到制片人时间,从当时还在外围的崔永元到我们身边的摄像,他们放弃了传统的选择标准,用新的方式和新的概念来把另外一群人聚集在身边,于是,电视的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画面上一种新的语言诞生了.当创业在今天已经成为历史,我庆幸自己当初赶上了这辆头班车,更让人兴奋的是,在这头班车上做了一件和改变有关的事儿.
而说到"无心"这两个字,倒似乎更象是一种感悟.当初走进电视是无心的,也许gān什么事情都需要一点无心.正因为无心,希望抱的不大,失望也就不大;正因为无心,没有刻意的钻营与设计,我只能本本分分地做自己,少了表演,多了自然,少了模仿,多了本色.最后倒因为这种无心,使自己在没有什么压力的情况下一步一步上了电视路.
但愿以后好多事,自己也能平静地"无心"去做,最后能否成功其实并不重要但上路时的轻装才最珍贵.
〓〓〓第六节·流làng北京:我身边人们的生活〓〓〓一点点青chūn/一点点走开/一点点流làng起来/一朵朵鲜花/一朵朵盛开/一朵朵飘散得很快……
这是1995年chūn节之前,我为《东方之子》组创作的歌曲《其实每个生命都需要表白》,很多听过这首歌的人问我,歌曲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一开始的歌词是什么意思.
对于我们来说.每天的工作应该用一种善良的心去关怀人,用我们的镜头和屏幕给更多普通人表白的机会,但其实,镜头后面的我们也是需要关怀与表白的一群人,因此有了这个歌名.
歌词的开始部分,对于我身边的人们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一种生活状态.头三句:一点点青chūn/一点点走开/一点点流làng起来,写的是男同胞,而后三句自然写的是女同胞.
其实很多人都已知道,《东方时空》、《焦点访谈》这群人绝大多数都不是中央电视台的正式职工,尤其在93年、94年、95年那三年,我们这个栏目像一座充满朝气的兵营,似乎每天都有着人员的进进出出.印象很深的是,每次出一次长差,回到办公室,总有些新来的人不认识,而过去熟悉的人不见了踪影,一打听,另谋生路了,就是这样一种残酷但生机勃勃的流动,制造了《东方时空》和《焦点访谈》起步后的辉煌.
那个时候的《东方时空》很有点电视界延安的味道,一批又一批全国各地的热血青年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来参加一场电视界的革命,这种状态的形成,并不是因为《东方时空》节目本身已经做得多么优秀,而是因为他们在长期封闭的令人有些窒息的电视机制里打开了一扇通气的大门,让很多早就渴望自由的青年电视人有了追梦的地方.
于是流làng北京就成了自然.
在《生活空间》自己的栏目介绍中,很多工作人员用文字披露了自己来新闻评论部的原因,这成了难得的一份心灵记录.
陈虻:93年6月的一一,当孙玉胜靠着窗台对我说:到《东方时空》来吧.我回去看了二十几天的《东方时空》,想了二十多天.有两点理由,我决定来了,一是《东方时空》是一个天天的节目,天天播,就一定天天有事gān,我不愿闲着;二是《生活空间》
当时是一个服务性的栏目,教给人一些生活技能,我想我在这儿gān不成什么好事,至少不会gān对不起老百姓的坏事.(作者注:陈虻后创造了"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这句经典广告语,并由害怕闲着变成渴望闲一两天,但没有机会.)孙华拉:有人说《东方时空》是"中央电视台的深圳",就为了这句话,为了成为中央电视台的深圳人,我来了.(作者注:但如果特区慢慢内地化了,你是改变这种状况还是选择离开?)
林宏:在河北当了十几年的记者,93年早晨,被电视屏幕上《生活空间》节目所惊醒,骤然感到:微斯人,吾谁与归?于是乎,怀揣着首届中国新闻奖的证书,昼夜兼程投奔于《生活空间》帐下.(作者注:更多的人是什么奖状都没带就来了,因为当时的评论部只关注现在和未来.)
倪俊:为了更大的生活空间.(作者注:人多了,《东方时空》也被作大了.)李冰琦:因为希望.(作者注:一个乍一听像空话但仔细一听就让人想掉眼泪的理由,评论部心中绝大多数人心里都有,只是有人说了,有人没说.)刘挺:找罪受.(作者注:同意,但清闲对于年轻来说,本就是最大的惩罚.)李晓明:不过是想活得透气点,遇上这儿需要人手,还能提供温饱.(作者注:来评论部的人并非不食人间烟火,恰恰相反,如果没有温饱,理想是空的.但请注意:是温饱,不是小康.)
其实还有很多,这里不过是个节选,更重要的是,样本选取的是《生活空间》工作人员的,但表达的却是当时来新闻评论部人们的共同心声.在那一段时间里,理想与希望并不是个空dòng的话语,几乎所有新来《东方时空》的人眼中,我都能看到一种纯真的东西,这种相遇,让彼此双方都会拥有一种世外桃园里的激动.
梦想是吸引力,而到了北京,生活就成了流làng人群首先要面对的问题.
有人陆续而来,住处自然就是最先要解决的问题.在最初工资都很低的情况下,一群天南海北来的人过一种集体生活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就拿《东方之子》组来说,我们屡次搬家,最后稳定在北京六里桥一栋居民楼的半地下室里.那套房子有七、八个房间,住着我们近二十人.由于吃饭长期处于打游击状态,因此大家请了一个保姆,专门负责做饭.这个尽职的保姆,每天给我们清楚地算帐,谁领来一个朋友吃饭,钱自然是不能少jiāo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