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什么做的……”
我在门外听着另一个门外的故事,将手抄进兜儿
里,跳了会儿踢踏舞。孩子的妈妈来接她,我在门口
拦住她不让进,我说:“你听。”“八戒,你不要再说
了,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我要晚两天才行……
我心里面还在难受哦,等我的难受再减少那么一点
点,我立马就出发。只要他肯让我回去,我怎么会不
回去。你知道吗?不管他怎么对我,我都不恨他哦,
我只是有点儿难过……”
我和娜娜掀开门帘偷偷往里看着,一大一小两个
人儿对坐着,中
间一盆炭火,小女儿依旧是捧着脸,认真地静静
地听,满脸的点心渣。娜娜说:“路平会是个好父
亲。”我说:“那我呢?”她抿着嘴,笑着看了我一
眼,又收敛起微笑,在我肩头轻轻拍了拍。瞎拍什么
啊!我扭过头去继续跳我的踢踏舞。
路平唱歌从没唱哑过嗓子,那天却说哑了嗓子。
我们叫了外卖,边吃边听他给心心讲故事。
晚上八九点钟,开始上客人的时候,他也不肯
停。有些客人待了一会儿无聊地走了,有些客人盘腿
坐下,和我们一起听。炭火时明时暗,瓜子皮在火盆
里酿出青烟。
小女儿困了,歪在我怀里睡去。路平帮我把她放
到背上,踩着星光,我背她回客栈睡觉。路过大石桥
的时候,她半睡半醒的,在我背上轻轻地唱起那首
歌:
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天边的稀泥里,到处
是泥鳅……我说:“姑娘,没有下午唱得好听呢。”她
呢喃着说:“爸爸,明天我们还去找大驴玩儿好
嘛……”从那天开始,每天早上她吃完馄饨皮儿,我
吃完馄饨馅儿后,我
们都会溜达到低调酒吧门口,晒着太阳等路平起
chuáng讲故事。路平迅速爱上了这个小人儿,除了讲故
事,他还给心心弹吉他。那时他在整理专辑,弹着吉
他唱歌,然后停下来,客客气气地问心心:
“您觉得这首怎么样?”小女儿永远回答他:“没
有我爸爸的歌好听。”他就很淡定地,接着唱下一首
歌,接着问同样的问题。晚上酒吧营业的时候,路平
会在台上演绎的间隙穿插唱两首儿歌给心心听。慢慢
地,他竟然养成了习惯,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后
来,低调酒吧5 年间搬迁两次,这个习惯他却一直没
改。
低调酒吧变成了新的根据地。我们开玩笑说:心
心是史上最年轻泡酒吧的姑娘。大人喝酒,她喝养乐
多。她觉得养乐多很好喝,经常往我们的酒瓶里挨个
倒点儿,没人会拂了她的好意,都继续接着喝,但味
道实在是很怪。
她一般到晚上十点左右开始犯困。一困了就自觉
把脑袋枕在我大腿上,半分钟左右就能打呼噜,吓得
整个酒吧的人关了音响,压低了嗓子说话。有些好心
的姑娘解下外套,左一件右一件地盖在她身上。
她睡觉爱流口水,我没少付gān洗费。
……
娜娜改签了机票,拖到没办法再拖的那一天才离
开古城。悠长的假期结束了。我和苗苗、小喆、铁
城、路平一起去送她们。车停在忠义市场,
上车前我们挨个抱了抱她们,小女儿很奇怪地看
着我们,问:“你们怎
么不上车?”她喊:“爸爸过来……爸爸你怎么不
上车?”她喊:“路平路平,开车了快上来啊……”有
人和我打招呼,我递给那人一根烟,转过身去和他聊
天。再回头时,车已经开走了。她趴在车玻璃上,眼
睛看着地面,眉
头皱着,挤扁了小小的小鼻子。路平说:“还
好,没哭。”
心心离开丽江两年后,我路过长chūn,打电话给她
妈妈:“孩儿她娘,咱姑娘还记得我吗?”
打这电话时,我是有那么一点儿忐忑的,那两年
我的人生起起伏伏,诸事扰心状况百出,又本是个疏
于靠电话线联络感情的人,已许久没有听到过她们娘
俩的声音了。
奇葩妈妈说:“她都八岁了……上小学了。如果
不记得你了,你可别伤心。”
我说:“那算了,不如不见,保重保重。”
她说:“你看你,还是那么孩子气……不如我们
和心心玩儿个游戏,咱们制造一次偶遇,看看你在孩
子心里分量有多重。如果认不出你来,你擦肩而过就
是了。”
我闻此语甚为伤心,是真的特别伤心。但还是讪
讪地按约定去等她们娘俩。
远远的,看见人群里娜娜卓越依旧的身姿,左手
边牵着我可爱的小女儿,唉,抽穗的小玉米秸子一
样,都长高了快一头了。娜娜冲我眨眨眼,径直朝我
的方向走来,小女儿完全不知情地蹦跶着,嘴里好像
还哼着歌。
我放慢脚步,止不住浮起一个微笑。
距离5 米的时候,小女儿猛地扎住了脚步。
她死死盯着,先是往后倒退了一步,而后一下子
张开两只胳膊扑了上来,搂住了我的脖子。
我抱着她原地打了两个转儿,我说:“姑娘姑娘
你快勒死我了。”
她小声喊:“爸爸粑粑巴巴我的好爸爸……”头埋
在我颈窝里,呜呜哭出声儿来。
我说:“娜娜你别光自己个儿抹眼泪,赶紧找张
面巾纸给咱姑娘撸撸鼻子,鼻涕都蹭我衣服领子上
了。”
我说:“姑娘姑娘我的好姑娘,你想我吗想我吗”
我的小女儿噙着眼泪,捧着我的腮帮子说:“本
来不想的,一看见
你就开始想了,现在这会儿最想最想了……”我
一手抱着她,一手掏出手机,哆嗦着给路平打电话。
电话很久才有人接,路平应该是刚刚睡醒。“老路,
我估计是没戏了……你赶紧生个孩子去吧!要生就生
个女儿。”
十二月党人的妻子
三年后,路平生了个孩子。
但不是女儿,是个虎头虎脑的大胖小子,小jījī
很大,路平说是遗传。路平给他起名叫“路过”。
我说:“你给宝贝儿子起的这个名字,实则是你
自己半生的写照。”
他说:“我希望是我儿子一生的写照。”
路过第一次剃胎毛的时候就被剃成了个莫西gān
头,因为他有个奇葩的妈妈,叫小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