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人才叫米莉安。”
“我的确觉得自己挺老的。”
“我能让你找回年轻的感觉。”
她转了转眼珠子,“我去,小嘴儿真会说话。”
“我有个建议,你听听看怎么样?”他悠闲地撕下啤酒瓶身上湿漉漉的标签,“我现在去洗手间放下水,然后照照镜子,因为我希望自己在你眼里能更帅一点。当然,我会好好洗把手。我身上挺脏的,不过不是那种脏,我很健康。洗完烘gān,我还到这儿来。”
“谢谢你的详细解说。撒完尿你还会抖几下你的小弟弟对不对?”
阿什利没有在意她的揶揄,继续说道:“如果到时候你还没走,我就当成是你默许了。我会像小孩子看到糖罐一样缠着你。我们把酒言欢,高兴了可以拉拉手,摸摸屁股,最后你跟我一起到我那儿去。”
阿什利得意地笑了笑,将标签揉成一团,直接投进了米莉安的酒杯里。
“贱人!”她骂了一句。
阿什利起身,晃晃悠悠地向酒吧后面走去。
米莉安偷偷瞥了眼他走路时一扭一扭的屁股。没多少肉,但抓起来应该手感不错。
她看着他走过台球桌旁的三个飞车党。一个白头翁似的老家伙顶着一头长长的白发,眼睛深藏在头发的缝隙里。旁边是个矮矮壮壮的肉墩子,圆滚滚的身躯看起来就像一根肥香肠。最后一个家伙是个膘肥体壮的大胖子,看到他的人第一反应会怀疑他是从梅尔·吉布森主演的电影《霹雳神探怒扫飞车党》[1]里跑出来的群众演员,将近两米的个头看着像座山,身上凹凸不平,肌肉、脂肪相互堆叠,树枝一样粗壮的胳膊上绘满了文身:一个老太太的脸孔、一棵着火的树、一堆骷髅,还有一辆起火的摩托车。
胖子正准备击球,他把球杆使劲向后拉,伸出南瓜一样的大脑袋瞄准着要击打的目标球。
阿什利要从他身边挤过去,屁股却恰好撞在他的球杆上。结果球杆在绿色的桌布上滑了一下,将母球不偏不倚推进了底袋。
母球洗袋。[2]
胖子扭头瞪着阿什利。如果在室外,他的身躯恐怕能挡住太阳。如果他跺上一脚,大地都要颤抖,岩浆都要从地底下冒出来。
阿什利嬉皮笑脸,而胖子则一脸怒容,眼看就要发作。一只刚刚在隔夜的芝士薯条上饱餐一顿的苍蝇正心满意足地从两人中间飞过,胖子的腾腾杀气吓得它心惊胆战,连忙扑扇着翅膀逃到了一边。
“王八蛋,”胖子骂道,“你他妈的害我犯了规。”
可阿什利仍旧笑容满面,丝毫没有内疚的意思。米莉安不由捂住了脸,她知道,麻烦来了。
[1]《霹雳神探怒扫飞车党》又译作《疯狂的麦克斯》。
[2]母球洗袋:在斯诺克、花式台球等竞赛项目中,母球入袋属于犯规,叫作母球洗袋。
6打烊时间
“那就重打一次嘛。”阿什利眨着亮晶晶的双眼,很淡定地说。
“重打个屁!”胖子怒道,就好像阿什利刚刚的建议不是让他打球,而是让他对自己的老娘不敬。“你他妈的懂不懂规矩?”
上了年纪的白头翁不声不响地转到了阿什利身后,他那满头白发总是让米莉安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灰色的yīn毛,肥香肠活似《侏罗纪公园》里的迅猛龙,他从一侧靠了过去。
见这阵势,小白脸很识时务地迅速从吧台后面消失了,再也没有露头。
米莉安越发感觉不妙。
“我想你的两个朋友一定都很乐意让你重打一杆的。”阿什利说。
白头翁摇了摇头,肥香肠嘴里咕哝了句什么。
“我的朋友都是讲规矩的人。”胖子说。
阿什利看对方毫不让步,耸了耸肩,不屑地说道:“那好吧,去你妈的规矩。”
胖子的动作要比米莉安料想的敏捷得多。白头翁像旋转陀螺一样将阿什利的身体扭转过来,胖子趁机将球杆一横,勒住了阿什利的咽喉。胖子往上一用力,阿什利顿时双脚离地,那场面就像《杰克与豆jīng》中的巨人提起了杰克。
“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胖子怒吼道。
阿什利被勒得直伸舌头,可是他的后脑勺紧紧贴着胖子厚实的胸膛,丝毫无法动弹,只能拼命地踢动双腿。他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米莉安不由想到了死去的德尔·阿米可。
米莉安知道自己不能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此时此刻,置身事外是最好的办法。她真想夹着她的威士忌,头也不回地溜出酒吧。当然,很多时候她都做不到如此理智。
她像个冷漠的旁观者一样晃晃悠悠地来到了他们跟前。阿什利的嘴唇已经变成了紫黑色,活像两条扭打在一起或者正在jiāo尾的蚯蚓。
米莉安拽了拽胖子皮夹克的衣角。
“你好,”她拿出一个少女所能具备的全部礼貌柔声说道,“大块头,我们可以谈谈吗?”
胖子也许听到身旁有个蚊子似的声音,于是缓缓扭过硕大的南瓜头,米莉安怀疑自己听到了骨骼扭动的声音。
“什么事?”他一脸轻松地问,仿佛根本不记得自己手里还吊着一个快被勒死的人。
阿什利的双腿已经软了下来。
“快被你勒死的那个人。”
“嗯哼?”
“他是我弟弟。他……有点问题。首先,他不懂礼貌。其次,他的名字叫阿什利,一个男的叫这样的名字,他到底娘不娘,你大概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再者,他至少也是个中度智障。其实就算我说他80%都是个智障,我想你应该也不会反对。小时候我妈妈经常喂他吃化肥,我想她大概是想弥补自己在怀孕时没有及时打胎的错误。”
阿什利已经翻起了白眼。
“如果你能行行好,别把他勒死,”她继续说道,“并顺便告诉我,你和其他两位先生喜欢喝什么,我正好有钱可以请你们在酒吧打烊之前再来几杯。”
“是吗?”胖子问。
米莉安竖起两根手指在眉角比画了一下,那代表童子军的荣誉,当然,那看上去也很像肛门医生无声的威胁。
米莉安看到胖子紧绷的皮肤下面像大陆板块一样移动的肌肉。球杆猛然离开了阿什利的脖子。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手不停揉着咽喉。
“谢谢。”米莉安说。
胖子瓮声瓮气地说:“你该给你弟弟拴条狗绳,再给他戴个头盔。”
“我会考虑的。”
“我们喝啤酒,库尔斯淡啤。不过我觉得我们该换点更有劲儿的。龙舌兰怎么样?”
“就龙舌兰。”
“要上等货。不要那种便宜的仙人掌汁。”
米莉安赞同地竖起大拇指,随后伸手去拉阿什利。阿什利终于缓过了气,但仍然咳嗽了一两声。不过,他没有拉米莉安的手。
他抬头看着米莉安,微微一笑。米莉安心中一惊,大呼不妙,可就像突如其来的车祸一样,尽管她意识到了问题,却已经无力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