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生冷冷一笑,“事到这一步,我也不瞒你了,该说的我就得说了,你知道情况后自己判断吧!”便骂骂咧咧将赵安邦一行对金川的突然袭击和明确叫停硅钢项目的过程说了一遍,连四菜一汤的细节都说了,“……四菜一汤是狗日的章桂chūn让我安排的,本来是想把赵安邦和省里的官僚伺候好了,趁机把项目整下来,不料反而弄巧成拙了,赵安邦和那帮官僚竟然让我们去好好搞水产开发!”
向阳生在区政府用高档鲍鱼、上等鱼翅制造四菜一汤“廉政餐”的事,吕同仁此前有所耳闻,不过并不相信,今天听向阳生一说才知道,竟是真实的。身为市委书记的章桂chūn不但早知道这个内情,还亲自安排这样接待赵安邦,还就让赵安邦一行上了当。这真是不听不知道,世界真奇妙!于是问,“老向,章书记让你安排的这顿廉政餐花了咱不少钱吧?”问这话时,他呷着酒,口气很随意。
向阳生也没当回事,“那是,得几万块钱,具体我也没问!”又说起了项目上的yīn谋,“我说章桂chūn搞yīn谋有根据。赵省长明确叫停,我以为项目完了,狗日的就骂我蠢货,要我按原计划上,造成既定事实,把孩子生下来再说。还特意jiāo待,要对赵省长的态度保密,尤其不能和你说。让你继续抓,闷头悄悄整。我原以为他只是想坑你,就像当年坑方正刚一样,现在才明白,我也不在他眼里!”
吕同仁想了起来,“怪不得那次宴请白原崴,章书记绝口不谈这个项目!”
向阳生把话岔开了,“哎,我差点忘了,咱俩一下台,白原崴那边咋jiāo待?”
吕同仁喝着酒,“先别管白原崴了,还是说章书记,老向,你话里的意思是,章书记对我早就不满意了?想让我下台?这次是故意拿硅钢项目套我?”
向阳生摆摆手,“倒也不能这么说!想把你赶走是肯定的,你既不是他知根知底的人,又是从省委机关下来的,他老人家不放心,怕你到上面打小报告。不过,要说拿项目套你也不尽然,这也得实话实说。狗日的私底下和我说过,该争的地方利益就得争,该要的GDP就得要,所以我也大意了,才上了他的当嘛!”
吕同仁“哼”了一声,“是啊,搞出政绩是他的,出了问题是我们的,还顺手除掉一个异己,咱们章书记账算得很jīng啊,他就不怕赵省长追到他头上吗?”
向阳生边吃边说:“他好像不怕,和我说了,生下的孩子谁也不能掐死!还说了,文山能给赵安邦一个惊喜,咱们银山为啥不能给赵安邦再来一个惊喜?”
吕同仁觉得这真是黑色幽默,讥讽问:“老向,现在赵安邦省长惊喜了吗?”
向阳生咧了咧嘴,哭也似的笑了笑,“这你还问我啊?不是赵安邦发火,咱能落到这地步吗?我是向你jiāo底说情况嘛!当时狗日的真是这么想的,一再和我说,这个硅钢项目真gān成了,赵安邦和省里不管嘴上说什么心里都会高兴的!”
吕同仁全听明白了,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把空酒杯往桌上狠狠一顿,掇弄道:“老向,这酒真没白喝啊,你把这一切全写下来,咱们联名向省委反映!”
向阳生吓了一跳,“小吕书记,你是不是喝多了?咱反映谁?向谁反映?”
吕同仁说:“反映章桂chūn嘛,向全体省委常委反映,每个常委一封挂号信!”
向阳生沉思片刻,摇头道:“这事不能gān,损人不利己,你最好再想想!”
吕同仁叫了起来,“老向,利己不利己先不说,我问你,章桂chūn是不是混账?”
向阳生骂道:“这还用说?当然混账,混账透顶,都没点人味了!我对他这么忠心耿耿,鞍前马后跟了他这么多年啊,他狗日的说牺牲我就牺牲我,眼皮都不眨一下,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他哪怕先来个电话呢,我心里也会好过些!”
吕同仁说:“那你还顾忌啥?就算为组织上除害,咱们也得挺身而出了!”
向阳生苦笑道:“你小伙子还是年轻啊!有些事情没看明白。章桂chūn混账不错,可咱们不能因为他的混账就鲁莽蛮gān啊!官场上哪有这么多理可讲?该替领导扛着的时候你就得扛着嘛,领导心里会有数的,风头一过,还会照样用你!”
吕同仁心里骂道,狗就是狗,被主人踹到井里了,心里惦记着那根肉骨头。
向阳生反做起了他的工作,“小吕,我劝你不要这么意气用事,咱们背后骂骂娘没关系,反正狗日的也听不见。打小报告的事真不能做,章桂chūn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你的小报告只要整不死他狗日的,他肯定把你往死里整,你信不信?”
吕同仁纠正说:“哎,老向,这可不是小报告,是正常向省委反映情况!”
向阳生连连摆手,“别反映了,要我说,这回对你没准也是次机会哩!章桂chūn的作风我知道,最爱考验人。我估计,这次处理之前不和我们打招呼,也许就是次考验,看咱俩是不是忠于他老人家?我们一定得沉住气,经住这次考验!”
吕同仁忍无可忍,终于拍案而起,“向阳生,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咱不说党性原则了,你还有点做人的骨气吗?你是党员gān部啊,不是谁家养的一条狗!”
向阳生马上翻了脸,“吕同仁,你别污rǔ我的人格,我对章书记有感情!”
吕同仁讥讽道:“一口一个狗日的骂,你还有感情呢!我看你和章桂chūn是一路货色,只对自己的一己私利和头上的乌纱帽有感情!我今天算看透你了!”
向阳生反唇相讥说:“吕同仁,你敢说你对乌纱帽没感情?我看你感情也深着呢,就因为章桂chūn摘了你的乌纱帽,你就狗急跳墙,恨不得一口咬死人家!”
吕同仁不愿解释,也不想多说了,独自又喝了两杯酒,喊来服务员结账。
一场酒喝得不欢而散。回去之后,吕同仁就想,向阳生不愿入盟参战,除了一己私利,也许还有其他原因。狗东西毕竟是章桂chūn的老部下,自身的问题也不少,像四菜一汤就是他的发明,查了他的主子章桂chūn,只怕他也不会利索了。又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在一条狗面前过早地bào露了攻击目标,可能会陷入被动。
正这么想着,向阳生的电话过来了,开口就问:“小吕书记,消气了吧?”
吕同仁灵机一动,态度也出奇地好,“生啥气啊,不就是争了几句嘛!”
向阳生呵呵笑道:“是,是,其实这事既不怪你,也不怪我,主要是酒闹的!你这个小气鬼,中午点的啥酒啊?我现在还头晕呢,也不知都胡说了些啥!”
吕同仁开玩笑说:“要吃你的四菜一汤,上五粮液就好了,可惜没机会了!”
向阳生正经起来,“小吕,这些事你千万别再说了,传到章书记耳朵里可不得了!我当时真是喝多了,又有些小情绪,你别和我较真啊,权当是酒话!”
吕同仁说:“老向,我明白你的意思,不会害你的,咱们就哪说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