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炳池冲着王天俊的背影又喊了两句:
“现在不要关闭风井,如果关了,立即开动!还有,马上请几个有关方面的矿师到我这儿来!”
“好的!好的!”
转过身来,李炳池又对张贵新和李士诚道:
“必须马上组织人力下井抢险,最好跟探测人员一起下去,事不宜迟,越快越好!你们看看,如何组织救援人员吧?”
胡贡爷和田二老爷早已看出,事态的变化对他们有利,于是乎,马上表态:
“我们可以去组织人!”
张贵新亦道:
“我立即派两个连的弟兄下去参加救援!”
“张镇守使!”田二老爷很感动地握住张贵新的手,连连抖了两下,声音哽咽地道,“张镇守使,我田某代表田家铺窑民百姓向您致谢了!您真是心明如镜,恩德如山啊!”
胡贡爷也说道:
“张旅长真正是田家铺小民百姓的大恩人啊!”
旅长大人也被感动了,愈加慷慨激昂起来:
“我张贵新虽为一介武夫,但深知保民救国之宗旨,兵源于民,兵离不开民;故而,做一个好的兵士,必得不伤民、不损民、不害民,得为民众做些好事。今日田家铺灾变,兄弟我有义不容辞的抢救之责,你们二老无须称谢。现在,我只求你们把围在这座大楼外面的窑工民众劝导回家,千万不要闹出乱子!你们二位可以告诉他们,有我张贵新、有省实业厅的矿务专家、有政府,这场灾变一定能得到公正而圆满的解决!我张某决不会偏袒大华公司,我要秉公办事!请大家放心!放心!”
胡贡爷连忙道:
“有您这番话,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我们可以先把大家伙儿劝回家,不过,处理这场灾变,我们还是要参加的。”
田二老爷也道:
“是的,我们不能让大华公司的一面之词蒙骗将军!”
“好!好!很好!这是可以的!你们可以留在这里。但,楼下的人们必须先回家!否则闹出乱子,大家都不好看!我是本地镇守使,我得对本地治安负责任!”
胡贡爷和田二老爷点头哈腰,退出了议事厅。
胡贡爷和田二老爷退出议事厅之后,旅长大人威风抖擞地向手枪队队长郑傻子发布一道道命令:
“郑队长,传达我的命令,令一团二营营长王一丁亲率两连弟兄到主井附近集合待命,听候李专办的指挥,准备下井救人!”
“是!”
“令三营营长速带一些弟兄接管大华公司的岗楼、哨卡,以防不测。”
“是!”
“令一营弟兄驻守田家铺分界街附近,制止一切可能发生的骚乱!聚众滋事者,一律先抓起来再说!”
“是!”
发布完命令之后,旅长大人自信得很,他认为他已完全控制了田家铺的动乱局势……
胡贡爷毕竟老了,体力和jīng力都大不如以往年轻的时候,大半夜的嘶喊、号召,加上这快一天的折腾、惊吓,把他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下楼梯时,贡爷就感到脚脖子发软,浑身骨头发酸,一口气老是接不上来。尽管如此,贡爷还是想说话,他认为很有说话的必要。他得向田二老爷表示他的英明:
“二爷,情况看来不错!咱们现刻儿不能硬来了,一硬来,就输理,是不是?”
“唔!得耐着性子等一等。看来,张镇守使深明大义,省里李专办也能秉公办事,咱们得看看他们如何发落大华公司的这帮jian臣贼党……”
“二爷,那个李专办就是与众不同哩!也他妈的奇怪,一进门,我就发现他穿洋服还就不难看,不显得酸。”
胡贡爷一贯信仰“长袍马褂主义”,一贯认为穿洋服便带有洋鬼子的酸气。今天一时高兴,竟发现李专办穿了洋服而不酸,这委实是个了不起的开化。
“不过,那脖子上的布带有点扎眼。偌大个男人,为啥要扎个红布带呢?我咋看咋不舒服,倘或是那布带换成和洋服一样的黑色,或许就好看一些!”贡爷自作主张地设计着。
田二老爷马上参与了设计,田二老爷也信奉“长袍马褂主义”:
“其实,李专办穿上长袍马褂更会风流倜傥。你想想,冲着他那身段、他那脸膛,穿上一件合体的长袍而又加上紧身的马褂,难道会比洋服逊色么?”
贡爷马上应道:
“这倒也是。不过么,他穿洋服比那个陈向宇要好看。陈向宇算他妈的什么东西,竟敢用匕首对着老子的脖子!”
“他是吃了虎心豹子胆了!”
“二爷,您信不信?要不是张旅长他们恰好赶来,我是准备和他拼一下的,我就不相信陈向宇敢杀我!”
讲到这里,胡贡爷脸上不禁一阵绯红,觉出了面子上的难堪:堂堂贡爷,竟被一个rǔ臭未gān的小子用匕首抵着脖子,而且是当着田二老爷的面,这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就冲着“政治影响”一条,也得把他gān掉!
“哼!等着瞧吧,我姓胡的要不把这小子的狗头割下来,就他妈的算在田家铺栽了!”
说话之间,二位老爷已下了两层楼梯,穿过了楼下的门厅,走到了大楼门口的台阶上。台阶两旁,一直到台阶下的路面上,都站满了持枪的大兵,台阶一侧竟然支起了一挺机枪。这使得胡贡爷和田二老爷都很不舒服,都隐隐有了一种受rǔ的感觉。贡爷和二老爷却又都没说话,只是彼此对望了一眼,在台阶上站住了。
被大兵的枪刺挡在十几米外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呼叫,涌在最前面的人们不顾一切地往前挤,大楼门前的小广场上一片攒动的人头,一片乱纷纷的喊叫:
“贡爷!”
“贡爷!”
“二老爷!”
“二老爷!”
“贡爷出来了!”
“还有二老爷!二老爷!”
“贡爷,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贡爷,二老爷,快给我们说说!”
人群迅速而坚定地向台阶前面涌。担当警戒任务的大兵们被迫向后退,一直退到了大楼的青石墙根,有的甚至跳上了台阶。
一个军官慌了,拔出手枪,对空放了几枪,尔后,又大喊大叫道:
“散开!散开!统统散开!”
没人买账。现在谁还买账呢!他们不是乌合之众了,他们的头领出来了!贡爷和二老爷是他们的主心骨,是他们的擎天柱,有贡爷和二老爷和他们同在,他们便什么也不怕了!几个大兵算他妈的什么东西?!只要贡爷、二老爷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就能缴了这些兵痞的械,重新占领这座大楼!
贡爷和二老爷都没有这个意思。
二老爷对贡爷道:
“得劝兄弟爷们回家!”
贡爷连连点头道:
“对,眼下不能闹!可他妈的这些大兵也太神气!”
“那也不能闹,不到闹的时候哩!”
“那咱们和兄弟爷们说说!”
“说说!您就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