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二爷已失却了理智,硬是把轿杠捅到了卜守茹的大腿根.
卜守茹这才想起说:" 马二,你……你真不能这样对我,我……我有了……"
马二爷一怔,稍许清醒了些:" 你……你这贱货有……有了什么?"卜守茹有气无力道:" 有……有了身孕……"
马二爷抓住卜守茹满是血水的rǔ房yīnyīn地问:" 谁……谁的种?"卜守茹道:" 你……你的……"
马二爷不信:" 我……我的?我……我总共就和你成过两回……"卜守茹泪水直流:" 那……那好,那……那随你的便,你……你老杂种弄死我好了!"
马二爷不弄了,把轿杠攥在手中,将信将疑地看着卜守茹,思虑着.
思虑的结果,马二爷相信了卜守茹的话,很有信心地想,他虽道是老了,那jīng气还在,他命中不该绝后.——石城里的几代弄轿对手都咒他马二爷断子绝孙,可他偏没断子绝孙,偏就在六十三岁上得了儿!
马二爷那时就认定卜守茹肚里怀的是个儿.
后来,卜守茹果然早产了一个男孩,马二爷给他取名天赐.
这都是后话了.
第十章
这场折磨和凌rǔ,让卜守茹在chuáng上整整躺了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卜守茹身心都是极度痛苦的.
在身心的双重痛苦中,卜守茹想起了许多往事,想着想着就流泪.且老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她这么做值不值?除却轿号和轿子,难道她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么?
看来是没有.
她的巴哥哥走了,只怕永远也不得回了,父亲已把她bī上了这条为轿业而争战的绝路.她退不下了,——她不向马二这老杂种低头服软,不接受这受rǔ为妾的命运,就得硬着骨头,打着jīng神在这条绝路上走到头.
直到这时候,她才理解了父亲.
她没有退路,父亲也是没有退路的,城里麻石路上浸着父亲的血、父亲的汗,那遍布西城的三十六家轿号,就是父亲在这纷乱人世上活过的证明.一个从一文不名的叫花子,到被人称爷的落落大男人的证明.为了它,父亲不在乎毁了自己亲生闺女,甚至会不在乎把一个世界都推入血水中.
这番理解却并没有取消仇恨,对父亲的恨反倒加深了:这个做爹的明知她将走的路是多么无望,他还是让她走下去,她那么求他都没用.他夺去了她的巴哥哥,及与巴哥哥分割不开的祥和未来.
还有就是对马二爷的恨.
那夜的凌rǔ,卜守茹一生一世也难以忘却.这老杂种竟然那么对待她,如不是为了肚里的孩子,她相信马二会在那夜用这最古老、最野蛮的法儿弄死她的.
恨到极致,卜守茹就想到了杀人,——杀马二爷.
真就付诸行动了:能下chuáng活动时,找了把剪刀在怀里揣着,想瞅机会把马二一剪刀捅死.——本来还想给麻五爷和帮门的弟兄带个话,让麻五爷和帮门的弟兄也想想法儿,在外面动手.可在马家门里找不到靠得住的人,才把这念头先搁下了.
动手的机会却难找,马二爷知道已难拢回她的心,再不做无望的努力了,还小心的防着她,每回过来看她,不是离她远远的,就是带着刘四.
马二爷说的清楚:从今往后,他只为她肚里的孩子.
卜守茹老下不了手,慢慢却又想开了,觉得杀了马二爷也未必就好.
真杀了马二爷,她就得给马二爷抵命,这实是不值.她正当年轻的花季,马二爷却已是手扒着棺材沿的人了.再者,拼个双双命归huáng泉,正合了父亲的心意.
一直想看她笑话的父亲,待得她被官府的铁绳锁走,只怕真就会重回石城,来收她的轿号了.
是的.她的轿号.父亲的轿号如今都是她的.还有从马二爷手里弄下的十五家轿号.她正是为了这些轿号,才吃了这许多苦,受了这许多罪,今天,决不能为一时的意气而毁了这已到手的一切.
争战的路还长,一切才刚刚开始,她决不能像个窜上空中的烟花,亮亮的闪一下,就永远完结.
这才想到了一个" 忍" 字.
忍下了这口气,天地便豁然开朗了,这日早上,当马二爷再到卜守茹房里来时,卜守茹把揣在怀里的剪刀掏出来,扔到了马二爷面前,平静地说:" 马老二,和你说实话,这几日我一直琢磨着要杀了你,可我想来想去觉得不值,你老杂种还不配姑奶奶以命相拼."
马二爷虽道一直防着卜守茹,却仍是很吃惊:" 你还真……真想杀爷?"卜守茹点点头:" 你老杂种若是和姑奶奶我一样年轻,我早就下手了……"马二爷又问:" 你……你和爷说这些gān啥?"
卜守茹道:" 让你知道,姑奶奶今生今世是要和你拼到底的,姑奶奶就算不用别的手段,只一个年轻,就是你老杂种拼不过的!你不想想你弄我时的那份恶心样!"
马二爷想了想,点点头说:" 不错,爷是老了,可你别忘了,爷还有儿,就在你这贱货肚里养着呢!我拼不过你,我的儿拼得过你!你也有老的一天,死的一天,到那时,你就是拼出了一个世界,也不能带到棺材里去,也得留给我的儿!
"
卜守茹笑道:"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养的是我的儿,他断不会成为我的对头."
马二爷yīn毒地说:" 不一定吧?你不是卜大爷的亲闺女么?你咋着对你爹的?
苍天会有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哩!到得报应落到你身上时,爷在地下都得笑醒了."
卜守茹冷冷一笑道:" 那好,咱就走着瞧吧!"
伤好之后,再见到麻五爷和帮门弟兄时,卜守茹只字不提被马二爷的凌rǔ,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只对麻五爷和帮门的弟兄说,这一阵子是生了病,才到香堂来得稀了.
然而,这话骗一般弟兄可以,对麻五爷却是骗不过的,麻五爷和卜守茹一做那事,立马发现了卜守茹身上的伤痕,——伤痕不在别处,偏又是在那些地方,让麻五爷好生惊疑.
麻五爷当即便问:" 卜守茹,你……你得的是啥病?这……这身上是咋啦?
"
卜守茹淡淡地说:" 与你无关,你别管……"
麻五爷怒道:" 你是我的人,我能不管么?你给我说,是哪个王八蛋这么作践的你?"
卜守茹心里涌起一阵痛楚,脸面上却隐忍着:" 叫你别管,你就别管!"麻五爷却起疑了,bào突的双目紧盯着卜守茹的脸孔道:" 你他娘的该不是又和哪个野男人好上了吧?"
卜守茹再没想到麻五爷会往这方面疑,抬手一巴掌扇到麻五爷脸上,扇得极是响亮:" 放你娘的屁!"
打完麻五爷的嘴巴,卜守茹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那份痛楚,捂着脸呜呜哭了,边哭边说:" 不……不是为了你这混账东西,我……我哪能落到这一步!我哪能让……让马二那老杂种这样作践?"
麻五爷这才知道卜守茹是为自己方吃了这莫大的苦头,当即就愧了,抓过卜守茹的手打自己的脸,后又自打耳光,说是错怪了卜守茹.
卜守茹软软地倒在麻五爷怀里,满脸泪水说:" 你麻老五口口声声说要我仰仗你,可……可我被马二那老王八这么作践时,你……你这狗东西在哪里呀?"麻五爷益发愧得不行,眼圈也红了,哽咽着道:" 我……我当时哪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