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若是当时知道,就是拼着一死,也……也得去帮你!你也是,我不这么激你,你还不说!"
麻五爷是条汉子,说罢,连那事也不做了,立马穿起衣服,要到马家找马二爷算账.
卜守茹上前将麻五爷抱住了:" 别这样,老五!"
麻五爷问:" 咋?"
卜守茹说:" 你不想想,你找到马家,和马二爷去说啥?"麻五爷道:" 说啥?就说说他老王八作践你的事!"卜守茹又问:" 你咋说?你咋知道老王八作践了我这些说不出口的地方?"麻五爷呆住了.
卜守茹偎依着麻五爷说:" 老五,你真有这份心,我就很满足了,也算没白对你好一场……"
麻五爷道:" 正因着你对我好,我……我才不能饶了马二这老东西!"卜守茹说:" 算了,这口气我都忍了,你也就先忍了吧,来日方长,咱都不能为了这口气乱了自己方寸的."
麻五爷仍是不愿忍,口口声声说,自己从没受过这种气.
麻五爷认定,马二爷不单是凌rǔ卜守茹,也是凌rǔ他,——马二既知道自己的小妾是和他好,还这么做,不是故意要治他个有苦说不出么?
便想到,自己和卜守茹已是有苦说不出了,就得让马二爷也尝一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抱着膀子想了半天,麻五爷搂住卜守茹道:" 那好,不能明着去找马二,老子就给马二来暗的,明日老子一把火烧掉他十家轿号,后日再往他布机街的总号里扔颗炸弹,弄完了,老子再笑眯眯地去找这老王八蛋喝酒,透点口风给他!"卜守茹立马想到,马二爷的轿号将来都是她的,便不主张烧轿号,正经地对麻五爷说:" 老五,你若是真咽不下这口气,就扔颗炸弹吓吓马二,轿号却不要烧,水火总是无情的,闹得不好,烧到我的轿号里就糟了……"麻五爷道:" 卜守茹,你放一百个心,我咋着放火也烧不到你的轿号里去的.
"
卜守茹仍是不依:" 那也别烧,作践我的是马二,又不是轿子,你逮着那死东西煞哪门子气?更甭说这些轿子没准哪一天就不姓马了."麻五爷从卜守茹的话里听出话来,知道卜守茹心里还贪着马二的轿号,便应了卜守茹,说是那就扔两回炸弹吧!明日先往马二爷总号里扔一颗,后天再往马家大院扔一颗,叫卜守茹小心了,后天晚上别回马家去.
麻五爷说到做到,第二日夜间,马二爷设在布机街的总号真就挨了炸.
炸弹是从临街的窗外扔进去的,脱手就爆响了.也实在是巧,那当儿马记各号的管事们都在总号里拆账,聚了一屋子人,当场炸死了一个管事和一个账房,还伤了几个人.
马二爷一听禀报,立时愣了,坐轿先到了布机街,看了一片láng藉的总号,后便起轿去了邓老大人那里,要邓老大人的官府帮他拿匪.
到了邓老大人面前,马二爷对总号被炸的内情仍很糊涂,仍没想到是麻五爷手下的弟兄gān的,更没把这事和凌rǔ卜守茹联系起来,以为是被革命党瞄上了.
马二爷是对不起革命党的,大半年前,一个革命党吃他告密,被官府捉去掉了脑袋;三个月前,还有两个革命党被官兵追着,往他轿号里躲,他非但不让躲,还让手下的人抓,结果抓到一个,另一个却逃了.
没准就是那逃掉的革命党来报复了.
邓老大人也被革命党和炸弹闹得焦心,就派了衙门里的人随马二爷去看挨炸的现场.衙门里的人看过回来说,确是革命党作案无疑,那炸弹早先炸过邓老大人坐轿的.
马二爷这下子慌了,坐在邓老大人府上不愿走,问邓老大人讨主张.
邓老大人除了让官兵严加防范,哪还有啥更好的主张?
邓老大人便把许多官兵派上了街.
官兵一上街,麻五爷往马家大院扔炸弹的计划就困难了.
然而,麻五爷终是麻五爷,使坏的本事也实在是大.
第二日晚上,卜守茹刚一出门,麻五爷就通过巡防营的钱管带,借了几身官兵的衣服,让几个弟兄穿着,找到马二爷门上.
马二爷一看是官兵,大意了,正要把兵爷们往屋里让,为首的一个弟兄突然从怀里掏出炸弹,明打明地扔到马二爷脚下,砸痛了马二爷的脚背.
马二爷不知是因着脚背的痛,还是因着怕,立时趴下了.
身边马家的下人们也趴下了.
趴了半天,见炸弹没响,马二爷和家里的下人们,才想起那伙来送炸弹的假官兵,遂蜂拥出门去追.
然而,这哪还追得上?门外的街上,官兵倒有不少,只不过孰真孰假,谁是负责拿革命党的真官兵,谁是扮作官兵的革命党,马二爷可就说不清了.
该世界实是乱了套.
这时候,不单是石城,整个大清天下都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革命已成了天下大势……
第十一章
革命说来就来了,来得迅猛且嚣张.
这年秋里,武昌城头一声pào响,中华民国湖北军政府成立,举国上下为之震动.大清朝廷惊慌失措,于万般无奈之中起用袁项城.项城率北洋官兵誓师郭德,旋即挥师南下,进bī武汉三镇,隔江和新生的民国形成对峙.
消息传到石城,革命党便借着武昌的势头大闹起来.
武昌起事后只十天光景,江防会办府和知府衙门就吃了三次炸弹.
两次炸响了,一次没炸响.
最让石城百姓称道的是第三次,炸江防会办府.
十数个上新学的男女学生,硬是不怕死,揣着炸弹,攥着土枪,大天白日硬往会办府的大门里冲.绿营兵排枪乱she,把学生们全打倒在沿江大道上,学生们还是把带去的炸弹拉响了.
一个女学生拉响炸弹后还嘶声高呼:" 中华民国万岁!"官府大为惊恐,会办大人和邓老大人把绿营和巡防营官兵全派出来,日夜大抓革命党.——也不论真假,疑是革命党便抓,抓住就杀,杀了还一律把人头装在特制的木笼里,挂在城门口示众.
一时间,石城里遍满腥风血雨,也不知造出了几多担着革命名义的野鬼冤魂.
这就震动了驻在石城东门外的新军第八协协统刘家昌.
刘协统原倒没准备响应武昌民国政府,进行一场光复石城的革命,可满人的绿营官兵在江防会办大人和邓老大人的指令下,这么抓人,杀人,刘协统看不下去了,心里就想动.
然而,那当儿革命形势尚不明确,刘协统手下马标、pào标的两千弟兄又在城外,刘协统要动却动不得,便先忍下了.路矿学堂的革命党学生跪在刘协统面前,求刘协统起兵,刘协统也没应.
刘协统对路矿学堂的学生们说:" 你们要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的好日子不会太长了."
果不其然,又过了没多久,各地消息纷纷传来,今日这个省独立,明日那个省独立,屈指算算,大半个中国竟都属了民国.独立的各省还在上海开了会,一致承认中华民国湖北军政府为代表全中国的临时政府.
大清治下的地盘已少得可怜了.
刘协统这才认定自己的新军是" 忍无可忍" 了,遂于yīn历十五夜间,亲率全协两千多弟兄,在巡防营钱管带的策应下,暗地里从聚宝门进了石城,打着灭满兴汉的旗号突然举事.
这是个决定石城历史的日子.
在这决定历史的日子里,刘协统坐着八抬大轿,拖着十数门铁pào,于子夜时分,悄悄来到了江防会办府对过的大花园,要与据守江防会办府的绿营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