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我们就在烈士坟前开一个小会.近一个时期,我们的组织有了很大发展,反修路斗争取得胜利,提高了群众的革命热情.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了东三省,割断了东北和胶东的经济来往,人民的生活更加困苦,反抗的要求更加热烈.可是反动派的搜捕、屠杀、压迫剥削也更厉害啦!斗争更苦更复杂啦!
为这,特委做出决定,成立小型的武装组织,以bào露了身份的同志为骨gān.你们这一组,由玉子负责,宝田帮助他,以赤松坡的党员为主,中子也参加.""我呢?"宝川迫不及待.
宝田生气地说:
"你不是赤松坡的?"
绍先继续说:
"小武装是为了配合政治宣传,搞武器,准备武装bào动的力量.不能轻易打击敌人,损失了自己."
程先生又谈了武装斗争的重大意义.只要大家努力奋斗,像其他红色地区一样,到时胶东也能学井冈山的榜样,成为工农大众的江山.大家情绪激烈,讨论小武装活动的种种办法,组织纪律,联络暗号等事项.正谈着,猛听一人喘吁吁地说:
"俺来迟啦!"
大家一看,是金牙三子.只见他把肩上扛的一个凸凸突突的麻袋向地上一抛,趴到坟头前:
"大叔啊!侄儿来晚了,没赶上给你抓把土!今儿我替你报仇……"他车转身,提起麻袋口,嗖地从怀里抽出把短刀.
震海一把将他拦住:
"这是gān么?"
山j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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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田打开麻袋,里面装的一个人,吓了一跳.倒出来看时,是一个捆起来的警察.金牙三子又执刀奔上来:
"大叔的魂走不远,扒这狗娘养的心……"
那警察使劲地登腿扭身子,喉咙呼呼噜噜直响,却说不出话.细心的丁赤杰划根火柴向他脸上一照,大吃一惊,忙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把塞进他嘴里的衣袖掏出来.警察大呼一声:
"可憋死我啦!"
"松他做么?还不快宰了!"金牙三子又扑上来.
丁赤杰将他一推丈把远:
"不能随便杀俘虏!走,到那边我审审他."接着,拉了绍先一把.
其实绍先已感到这里面有文章,就跟了过去.
三个人走出几十步远.赤杰小声介绍道:
"先子,这就是小雪同志.这是绍先."
绍先紧握警察的手,道:
"感谢你,立冬同志!你做了不少工作.你怎么叫他抓住的?"丁立冬道:
"敌人在害世章老人的时候,丢了一个班长,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孔庆儒查问了所有的人,证明是在赤松坡丢的.敌人准备明天拂晓突然包围赤松坡,挨家挨户搜查,我去找凤子报告,不想刚过冬chūn楼进了胡同口,被他套进麻袋,他劲真大,我又不能喊,怕坏了自己人,他一直背我到赤松坡村后,捆了个结实,撂到庄稼地里,一会又背我上山……"
绍先想了一想,说:
"赤子,你马上送小雪同志下山,同孔家庄,应付过去."山j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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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二人走后,绍先向这边过来.金牙三子正在悲愤地说:
"世章叔受难,我要杀出去,病爹直哭,说我出去他就一一头撞死……急得我快炸了肺!正巧,有人推门,我开了,是个满脸横肉的大兵.这小子斜着眼问家里有年轻的没有……我说有,我这不是吗?他刚要出去,我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拖进门,一顿拳头砸出脑子,塞进炕dòng里……早上见世章叔烧死在树上,真惨人!心想,你害俺们一个,得拿两个还账……江老师他们晚上收尸进山,我回家揣上刀子,拿上麻袋绳子,去抓坏地瓜和灰瘸láng来祭坟……听说这两个坏蛋都进了孔家庄,我就追了去,等了半天也没见影子,倒撞上这个huáng皮狗子……我把他掼在村后,回家领爹一块出来.谁知我爹怕也落个世章叔的遭际,上吊死啦!我哭了几声,把爹放到炕上,放把火,烧了那孤独独的破草房,给爹当坟,要不还得埋在别人地里!"
人们都怔怔地望着金牙三子,没有出声.唯有宝川捣他一拳:
"伙计,你真行!"
金牙三子见绍先走过来,忙问:
"那huáng皮狗呢?"
绍先对程先生耳语几句,后者点点头.绍先对金牙三子说:
"由赤子负责放了."
"放了!?"金牙三子、宝川同时叫道.
"对一般俘虏,教育一下就释放,这是咱们党的政策."绍先转对江鸣雁、宝田、宝川说:"你们马上回村,敌人天亮前要搜查."金牙三子说:
"我用不着回去,明打明地gān啦!"
绍先痛心地说:
"你要回去也不行了!三子同志,本来决定你参加武装小组活动,因为你这次的行动,暂时不要参加了."
山j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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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牙三子急了:
"我不是为报仇?为革命?"
程先生严肃地批评他:
"同志,由于你的盲目行动,差点造成更大的损失!你要好好用用脑子."金牙三子呆呆地愣着.震海上去拉住他的大手,安慰他说:
"三子兄弟!往后多上些心,你一准能参加上!"
金牙三子含着泪,嗫嚅道:
"海哥,你顶知道我,我……"
震海十分激动地说:
"党最知道咱,知道咱每个受苦人的心事!三子,跟着党走吧,一直走到底!"月牙升到半空.那水洗般的月光,照得连绵的昆嵛山,更加巍峨庄严.
第十二章
"去你的革命吧!我家哪辈子烧了丧香,倒了血霉啦!大女婿是qiáng盗——这个该死的小子!二女婿——这个穷石匠,原以为他学得正经老实了,谁知倒当了共产党,躲躲藏藏的见不得人,把个老爹都带到火里烧死啦!你个教书先生,又和我胡chuī乱扯闹什么革命……说什么猴子变人……你成心糟蹋人!你是猴子变的,俺是祖宗养的.再骂人,别怨俺翻脸!"张老三怒睁着皱纹里的眼睛,大声地吼道.
那程先生,从眼镜里毫不介意地望着脸红脖子粗的四十四岁的庄稼汉,嘴角上挂着笑容,微微摇摇好久未剪的长头发的脑袋.
程先生做张老三的客人,已有半年多了.这是桃子来和母亲商量好的.三嫂怀念着亲家于世章,一口答应了女儿的请求.同时,她不让女儿再回婆家:
"闺女,就你和竹青,住在家里,有我吃的,饿不着你娘俩."山j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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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道:
"妈,俺还是得回去,他们呹不了震海,知道我在这,会来折腾咱家的."三嫂说:
"难道闺女有难,做妈的推出不管?我就是怕事的人?你回去,我也对不起你公公……"
桃子道:
"妈的心我明白,可不光这一层.妈你想,我在这里,招引了坏蛋来寻事,咱这里住着程先生,他还怎么容身?妈,你把疼闺女的心,用在疼程先生这些人身上吧!妈,这么做,顶对得起竹青她爷爷啦!"
三嫂默然了.她那双jīng明的黑眼睛,在女儿身上巡视了几遍.她不是看出嫁两年的闺女模样变了,对做妈的来说,孩子到了多会还是她的孩子,不管他们多老了,满头白发了,或者已是儿孙满堂了,都一样;三嫂是第一次深深地感到,桃子比她妈身上多了一层光彩,比妈qiáng,不是出嫁前的桃子,什么事都要问妈,听妈的,步步按妈的脚跟走了.这对三嫂做母亲的自尊心是一个刺激,但同时又带来一种骄傲感.她对女儿的担忧没有减轻,却又无法再阻拦了:含泪的眼睛,目送桃子抱着外孙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