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叭叭!”一连三声枪响,宫少尼抖索一下,他以为是向他打的,可是并没有。他实在疼痛得难熬,嘶哑着说:
“冯秀娟!你……你要把我怎么着?你就打……打死我吧……”
“哼!你想得倒容易,没那末便宜。等着吧,回村后再和你算账!”娟子愤恨地说。她是打枪好招人来的。她怕自己坚持不住昏过去,就把身子靠到那棵大柳树上,举起枪对着宫少尼。
宫少尼痛得嗳哟一阵,昏厥过去。一会又哭泣起来,又昏迷过去……
娟子的身子愈来愈贴紧大树gān,全身似火烧,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滚过脸腮,牙在打颤,手在发抖,渐渐她靠着树身坐下来,可是枪口还在对准敌人!
那宫少尼虽是遍体鳞伤,疼痛难熬,可是到底没有致命的伤处,当他完全清醒后,知道了他的结局,真是狗急跳墙,他又在想法挣扎。
时间啊,过的真慢哪!怎么还不来人呢?!娟子望望天空,还是那乌云满布,一点光亮没有。唉,傻姑娘,你是痛糊涂了吧?天才到三更呀,哪会亮呢!
娟子眼前一阵阵金花在迸飞,头愈来愈沉重,她实在支持不住了,一下子趴在树根上,一只胳膊搂着树身,一只手艰难地握着枪,忽然,眼前的黑影动了,猛地向山坡窜去,接着拚命往上爬。
“不要动!站住……”娟子见喊不应,就朝他开了两枪,可是他还在爬。娟子知道是手发抖没打准,但她怎么也起动不了身子。她咬咬牙跪起来,胸脯抵着树gān,两只手抓着枪柄,朝黑影瞄了瞄,狠狠地she出两枪……接着她倒下去,头沉重地搭拉下来,带血的黑发,拂盖着她那苍白的脸面……
“是妈把炕烧的太热啦,怎么这样烫人呢?……啊,谁在说话?是天亮了?弟妹都起来啦?哎,怎么眼睛睁不开呢?……嗓子这末gān,真渴啊……奇怪,说渴就有人给我水喝……呀!真舒服……不对,我不是在打宫少尼那坏蛋吗?怎么,他跑了?不行,他跑不了!枪,我的枪呢……”娟子昏昏迷迷地想着,一睁开眼睛,灯光照得她什么也看不清,可是她一瞅见那个向她俯下来的黑影,不禁叫出一声:
“妈……”
“娟子,”母亲的泪水在眼眶中游动,见女儿醒过来,忙再用羹匙把温开水送进她嘴里,“娟子,妈在这里。”
屋里的人们都松了口气,默默地围拢过来。
娟子连喝了几口水,完全苏醒了。她看清是躺在自家炕上,母亲、弟妹和好多人都围住自己,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一发现玉秋,忙问:
“玉秋哥,宫少尼那、那坏蛋……”
“你放心,抓到了。”玉秋忙答道,“大婶告诉我你从区上没回来,很不放心。我领着人去迎你,过了西山听到枪响……赶找到地方,见你倒在树根下,昏过去啦。宫少尼已被你打中一枪,死过去了……”
“死了?”娟子吃惊地问。
“不,是昏过去了,心窝还有气。我们把他弄回来,这会在学校里押着。”
“那就好。天亮审问他……”
王柬芝闻讯大吃一惊,象凉水浇身,骨头都麻了。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把抽到半截的烟狠狠摔掉,跳上凳子,开开箱子,拿出一支手枪,哗啦一声推上子弹,揣进腰里,回身就想向外走:逃吧!唉,愚蠢哪愚蠢!想不到大事坏在轻举上面……他突然停住:要沉着!不到山穷水尽,是不能退却的……
王柬芝悄悄来到学校里,见教室外面挤着一大群人,在吵吵嚷嚷地纷纷议论着。只听王老太太对一个中年女人说:
“唉,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谁晓得平常那末好的先生,会是个汉jian!”
王柬芝浑身一震,刚想走开,忽听那中年女人叹息地答道:
“是啊!咳,幸亏娟子那孩子壮,不然早没命啦!听说还有一个坏东西,叫她放枪打死了。真是……”
听到这里,王柬芝心里一松,长脸抽搐了一下:“好哇,只剩这一个还好办……”想着推开人们向里走,一面大喊道:“这、这还了得!我平时拿他当好人,原来是、是个汉jian!
我……”
人们见校长气恨得发抖,都尊敬地让开路,叫他走进去。
王柬芝一看,宫少尼满脸是血,浑身泥血沙土糊在一起,躺在那里象条死láng。
宫少尼听到王柬芝的声音,把青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两个看守的民兵,在给人们讲着他们怎样找到娟子,怎样把宫少尼抬回来的情景……有一个拿着从万守普身上搜出的一把雪亮的小尖刀,另一个握着一支电光闪闪的日本式小手枪,在人们眼前晃着,得意地说:
“哈呀!这玩艺跟黑石头一样色,咱们找了好半天,嗨!
它在石头缝里呐。哈,……”
王柬芝觑着手枪,计上心来,抢前一步,气得发疯似地指着宫少尼大骂道:
“你这人面shòu心的东西,卖国的汉jian!我恨不得喝你的血,扒你的肝。”
王柬芝越骂越火,冷不防夺过民兵手里的短枪,人们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当当两枪,随着惨叫声,宫少尼的脑袋开了花。王柬芝靠在墙壁上,声泪俱下地嘶叫道:
“气死我啦!想不到在我的学校里会有这号坏人,叫我怎么有脸见人啊!”
当“打死了!”的声làng在人群里沸腾起来的时候,王柬芝突然变得惊恐万状,浑身颤抖着说:
“什么?打死啦?我把他打死啦?我一生一世别说杀人,连只jī也没杀过呀!都是这qiáng盗bī的我呀!”他哭了,哭着说着:“我糊涂,我随便打死了人,我糊涂!”
他的哭声激起了人们的同情,那些单纯正直而又处在紧张时刻的人们,谁也没注意到他用那支枪的熟练动作,人们反而劝他不要害怕,说他作的对。人们钦佩他的勇敢行为。因为这正符合了他们那复仇的激动心情。他那认真的做作,连gān部也觉得他是为了学校和自己的名誉,一时出于激愤,才失手打死宫少尼,谁也没想到他与宫少尼有什么瓜葛。
杏莉一阵风似地跑到家里,从背后猛抱住正在做早饭的母亲,气急得脸儿都红了:
“妈呀!你快去,快去看哪!娟子姐被打坏啦!是宫少尼打的……妈,快去呀!”
她母亲听完杏莉简短急促的叙述,可吓昏了,忙问:
“那,那宫少尼呢?!”
“他呀,叫我爹打死啦!”
天哪!是真的?她几乎不能相信,哪会有这种事呢?但她知道女儿从不撒谎,她忽然有说不出的喜悦——再不受这野shòu的jian污了!她一阵心酸——感激娟子!她立刻收拾一包东西要去看她,可是她又突然怔住了。
“走呀,妈!你怎么停下来啦?”杏莉哪知母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