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被人bī走的仁义,回来后几乎一点没有犹豫,就参加到抗日斗争的行列里。在外数年受到的压榨,使他更觉得没有穷人活下去的路,非拿起武器拚不可。他本想偷偷回来用祖传的那支土枪先把王唯一gān掉,bī到没路走,上山当“红胡子”也好。谁知他还没到家,就听说家乡大变了,到家后,从老婆孩子的口中,详细了解了家乡变化的经过,是共产党、八路军给他报了仇雪了恨,救了他全家,这是他自己永远没有力量来办到的。他象一条在沙滩上gān得要死的鱼儿,一旦卷进大làng里,立时就感到它和水永远不能分离。他下定决心,从此跟着共产党,和妻子、儿女还有许许多多同命运的人,一块生活,一块战斗,他认准了这条活命的道路,革命的道路……
在幸福的làng头上,很容易回溯起痛苦的过去,联想到这幸福的来源。是谁离散他们,又是谁使他们得到团圆?在这个苦难的历程中,又有了些什么变化呢?
母亲想起这一切,更感到如果没有共产党、八路军,丈夫是回不来的。家,不知早流散到哪里去,哪还会有家呢!
想起过去的苦,就越觉得现在甜。
暖和和的阳光浴洗着母亲的全身,她感到很舒适,和chūn天的天气差不多。心里愈来愈高兴,随着屋檐上滴下来的水珠有节奏地击打着铁桶的声音,不知不觉地用轻细的鼻音,哼起她当闺女时常唱的四季歌来。这在她出嫁以来,真还是第一次呢!
chūn季里来暖洋洋
闺女绣房针线忙
绣一朵红花绿叶配呀
一只蜜蜂飞进房
夏季里来活儿忙
闺女河里洗衣裳
清清的流水波连波呀
鱼儿戏水对成双
秋季里来谷上场
闺女场上簸谷糠
谷米谷壳儿难分开呀
但愿嫁个知心郎
冬季里来雪茫茫
闺女给郎缝衣裳
不量身裁衣难合体呀
没见郎面泪汪汪
在母亲唱着的同时,那秀子和德刚领着哥哥走近门口。秀子一听歌声,忙向他俩摆摆手,叫他们放轻脚步。她探头向门里一望,忙回头笑笑,向哥哥悄声说:
“真新鲜,妈还会唱歌呢。你听多好听!”
德qiáng也笑了,刚要迈过门槛,被秀子一把挡住。她踮起脚神秘地向哥哥的耳朵边咕噜几句,德qiáng瞅着她只是微笑,摇摇头。秀子又弯腰向德刚嘀咕几句,德刚连忙点头。
等母亲一唱完,秀子大声喊道:
“好不好?”
“好!”德刚用力叫着。
“妙不妙?”
“妙!”
“再来一个要不要?”
“要!”
这可使母亲吃了一惊。一抬头,见是孩子们笑着跑进来,母亲顿时脸红了。刚要责备秀子,可一发现德qiáng走进来,忙起身迎上去,惊喜地说:
“嗳呀,我的孩子!什么风把你chuī到我跟前来了?妈想也想不到啊!”
“妈!叫你想不到才更高兴呢!妈,你还会唱歌呀,我真没听到过。”德qiáng高兴地拉着母亲的手,见母亲从来未有的神采焕发的面容,更有说不出的喜悦。
“妈,你唱得真好听!再唱一个吧。”德刚抱着母亲的大腿,撒娇地说。
“哎,这下可叫你们羞着妈了。其实呀,我倒真会唱些歌呢。等以后有工夫再唱吧。”母亲红着脸,笑嘻嘻地说。又看着秀子拿的背包卷,向德qiáng问道:
“怎么,你要来家多住几天吗?”
“不是,妈!”秀子接着回答,“俺哥中学毕业了,在县上青救会工作,还是全县的儿童团长哩!”
“哦,这末快!”母亲紧看着德qiáng。
“是,妈。我成绩好点,一连跳了好几级。”德qiáng倒有些腼腆起来,接着又说:
“我这是到区上去,顺路来家看看。听妹妹说我爹回来了,他在哪呢?”
“他呀,吃过饭到区上开会去啦!”母亲答道。
“哥,咱爹回来就当上gān部啦,是副农救会长哩!”德刚高兴地告诉哥哥。
“唉,光说话去啦,快进屋坐吧!我也忘了,快做饭你吃吧!”
“我不饿,妈,别做了。就在这坐坐吧,这很暖和。”德qiáng说着坐在石台上。
“那也好,到晚上做点好的,一块多吃点。”母亲说着,忽见德刚把德qiáng的手枪抽出枪套,急阻止道:
“德刚,快放下!别动响了!”
“没关系,里面没有子弹。”德qiáng说着接过德刚送过来的枪,“你想打枪吗?来,我教给你……”
母亲静静地看着他弟兄俩边说边比划的神气,自己也不自觉地听着德qiáng的解说,看着他拉枪栓、上子弹,然后勾扳机的动作,不由地说道:
“看不出这末点玩艺,会有那末大的劲儿。”
“哥,给我放一枪,好不好?”德刚要求道。
“这可不行。子弹要打在敌人身上,哪能随便打呢?”
“妈,你敢不敢放枪?”秀子俏皮地戏弄母亲。
母亲微微笑笑,半真半假地说:
“你别看不起你妈,象你哥说的,枪要打在敌人身上,若是到了节骨眼上,你妈真说不定要打枪呐!”说话之间,母亲注意到德qiáng的鞋子已破了,就把刚缝好的棉鞋拿过来,对他说:
“穿穿试试,行不行?这是给你姜大哥做的。早不知你在哪儿,也没法做双捎给你。”
“我不穿,留给大哥穿好了。我的还行。”
“快穿上吧,我再抽空做一双。”
“妈,再做来不及了,这双我就捎给大哥吧。我明天一早就要走!”
“这末急?怎么来不及啦?”母亲惊异地问。
“妈!”德qiáng的脸有些收紧,“我这次到区上是分配下来坚持反扫dàng的。我爹去开会,怕也是为这事……”
“扫dàng?!”母女子三人几乎同时惊问。
“是的,妈!敌人这次扫dàng不比以前那几次。鬼子越来越感到我们厉害,想一下搞垮咱们的根据地。这次不单是扫dàng咱们这一个地方,而是全胶东都在内……”
“……大扫dàng!同志们,这是一场空前残酷的大扫dàng!敌人集中了好几万兵力,他们的总头子冈村宁次亲自部署,实行从北海边到南海边,一直推到东海边,在威海卫集合的‘拉大网’战术,妄想把咱们胶东的军民一网打尽,把根据地摧毁。哼!他们想得真比做梦还好呢!”区委书记姜永泉,正在向开会的村gān部们传达上级的指示。他那瘦瘦的脸绷得挺严肃,眼光锐利地看着静心听讲的人们。他继续说道:“这是敌人临死前的挣扎,是狗急了跳墙。在苏德战场上,苏联红军把德国法西斯打得落花流水,德国越来越招架不住。那英国、美国这些动摇不定的国家,也为自己的利益受到破坏,在全世界人民的压力下,对法西斯开了火。敌人是一天天吃不住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