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2年,为了德国的需要,必须准备出《资本论》的修订再版了,计划印3000册。人们对《资本论》的兴趣在不断地增长。1871年4月,马克思又收到李卜克内西的信:“德国全国各地都在根据你的《资本论》作关于剩余价值和标准工作日的报告。在工作日问题上将进行一次群众运动。”这些以及诸如此类的消息,使马克思和燕妮深深感到,他没有白费气力,她也没有白白过了多少年贫穷日子,工人们在为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社会制度而斗争时正学着把《资本论》当做进攻武器……“老人”的心真是得到了最高的奖赏。
朋友们一再催促马克思快点完成《资本论》的后面几卷。这虽然符合他本人的心愿,但是却困难重重。校订工作是不能不做的,更重要的是对各国的工人革命运动的指导。
马克思病情日趋恶化。他在1872年以后的几年里顶住疾病的侵扰,还断断续续地撰写《资本论》第二三卷的草稿,只要感觉到自己一有点好转就把jīng力用于《资本论》的研究上。
在晚年,马克思研究的科目之多和使用过的材料之浩瀚是同样惊人的。仅仅在俄国统计学方面,他所阅读的书籍,恩格斯就能给他开列出一大堆,其体积超过2立方米。马克思为写作《资本论》,他研究了财政金融、农业史和农业学方面的所有重要现象,此外他还研读了地质、生理和数学方面的许多书籍。
直至1878年,马克思已是花甲之年了。他的学习劲头仍不减当年。从这年起至逝世前,他专心系统地钻研代数学,研究并摘录了拉克鲁瓦、麦克曾林、欧勒、波茨的论文,还在专门的笔记本上写了大量的札记。
他还仔细研究了古典数学家笛卡儿、牛顿、莱布尼茨等人的著作,继续探讨60年代就已开始的数学分析,阅读了数学分析和高等代数方面的许多大学教科书,研究了并摘录了索里、布沙尔拉、欣德、霍尔、赫明等人的著作。
80年代初,马克思在学习和研究的基础上写了《论导函数概念》、《论微分》等论文。这时恩格斯正在写作《自然辩证法》,为此马克思把《论微分》献给了恩格斯,他在存放手稿的袋封上写着:“给弗雷德”。
恩格斯看了马克思写的论文和札记,发现他数学方面也很“jīng通”,也有其“独到的发现”。
马克思除了撰写《资本论》二三卷的初稿外,70年代、80年代的著作、书信及谈话始终贯串为人民民主权力、为民主德国共和国而斗争的一条红线。伦敦“二老”身居异国念念不忘祖国,不忘家乡人民的最后解放,德国工人民主党领袖与晚年的马克思也一直保持密切的联系。早在1871年8月,李卜克内西把自己新生的儿子就起名“卡尔”以纪念马克思这位“伦敦老人”。对此,两名身处祖国内外的德国工人革命运动主要领导人也共同承担了对“卡尔”的辅导之责。当时的李卜克内西和伦敦“二老”谁都没想到这个男孩有一天会成为共产主义事业的智勇双全的接班人!
燕妮病了,病了很久,年轻的丰润、漂亮瘦得只能依靠想象了,她的病一直没有得到确诊。1880年以来常卧chuáng不起,怀疑是肝癌。
马克思去卡尔斯巴德的矿泉疗养地被反动政府切断了。1878年以后,身体也经常出毛病。完成《资本论》二三卷才真正成为这对老夫妻的医病“良药”。
马克思的头发已白过了胫窝的发梢,连在鬓发和下巴胡须上,孙子们也再找不出一根黑丝来,上唇的胡须也开始花白。马克思更加“黑”、“白”分明了,但从外表的刚毅、顽qiáng,丝毫还看不出这位“雷公神”老人身上包裹着多种病痛。
那头上雪白的一朵云,又匆匆飘去了英国博物馆……
一天,天色昏暗,燕妮觉得身体特别不舒服。琳蘅坐在她的chuáng头,给自己宠爱的“外孙”织小袜子,她一针一线、一心一意无私地为这个圣洁的家庭编织着欢快,从不留意和后悔自己已苍苍白发。这时她编织的是同恩格斯和这一家大小一样的为燕妮的焦虑和不安。她替燕妮病情难过,更为燕妮一旦不测担心会给马克思这位国际首脑人带来绝望。
燕妮在沉思遐想,脸上的颧骨让她脱了美貌,然而病痛也掩饰不住她不时漾出的轻盈、温柔的微笑。
“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尼姆?”
“想的是早日恢复健康呗。”琳蘅回答她。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便又大声地咳嗽起来。
“不,琳蘅,咱们还有什么可以互相哄骗的呢。难道你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吗?你是个非常坚qiáng的人,但还要更加坚qiáng。当我不在了的时候,你应该去扶助可怜的摩尔。他在许多日常琐事方面,不是简直像个大孩子吗?这对他来说是一场可怕的考验哪。我非常担心他是否能经得住。你和恩格斯要帮他坚持下去。唉,不要这样大声的擤鼻涕啦。我们不谈后事了。你知道,琳蘅,我今天一直在回想摩尔以前赠给我的诗。他从来不是个好诗人,不过,他把多少真挚的情感倾注在诗句里啊!”
“他过去和现在爱你,将来也永远爱你。”琳蘅说。“我也是这样,我亲爱的燕妮,不过我倒很想见着一个竟连马克思夫人这样的妇女都不爱的人呢!”
“这就是瞎说了。好了,好了,别生气,卡尔还需要我,你和孩子们,还有其他一些人都需要我,我绝不想死。绝不。我要活下去,你相信我吧。”
这时,燕妮从枕下拿出手抄诗的小本子,琳蘅把chuáng头柜上的灯挪近一些,她俩就又像年轻时又在威斯特华伦家读起19岁的青年马克思献给燕妮的几首十四行诗来——
跟丈夫在一起的时候,她时常取笑这写得不怎么样的诗歌初作。
“粗糙的作品。演说术式的、软弱无力的论说。”马克思谈到自己的诗时,总是这样说。
“然而,这里面燃烧着多么qiáng烈的爱啊!”燕妮又在心中暗自反驳他的看法。
燕妮!笑吧!你定会觉得惊奇:
为何我的诗篇只有一个标题
全部都叫做《致燕妮》?
须知世界上唯独的你
才是我灵感的源泉,
希望之光,慰藉的神
这光辉照彻了我的心灵,
透过名字就看见你本人。
燕妮这名字——个个字母都神奇!
它的每个音响都使听觉着了迷,
它的音乐,借助金弦三角琴,
委婉的音响,随处向我唱吟
像玄妙的神话里的善神,
又宛如chūn宵月色dàng波心。
……
燕妮靠在枕上,半闭起眼睛。她觉得那么虚弱,好像她的血管全都已bào露出来,生命如同血液一样从全身流出。爱人的十四行诗在记忆中涛声般地鸣响,她倾听着,微笑着……
1881年7、8月间,马克思左右不离地在妻子身旁照料,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写作。为了让她快活些,马克思陪着她到法国看着大女儿和几个外孙。回到伦敦时,燕妮已筋疲力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