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出院后,婆婆陪紫月到报社找过记者,记者也做了报道,希望联系那位女子,但那女子始终没有出现。后来紫月对自己说,女儿这条小命是一位陌生的阿姨给的,一定不能忘记。那时候紫月心里常有一种冲动,如果这世上有一位陌生人需要她的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在这种情绪的支配下,她到中华骨髓库山东分库做了登记,成了一名志愿者。
几年之后,突然有一天,紫月接到骨髓库的通知,得知自己的造血gān细胞能够挽救他人的性命,她非常激动,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虽然赵斯文以及公婆因担心她的健康都不支持,父母也极力反对,千方百计地阻挠,但她还是瞒着丈夫与公婆一家,反过来做父母的工作,捐献的决心没有丝毫动摇。那一阵母亲天天跟着她,让她无法行动自由,她只好搬来做医生的朋友,给父母现身说法。由医生来告诉母亲,一个成年人的骨髓重量为3千克,一名供髓者提供不足10克的骨髓造血gān细胞就能挽救一名白血病患者的生命,供髓者的免疫功能和造血功能不会因此减弱。而且,人体内的造血gān细胞具有很qiáng的再生能力,正常情况下,捐献造血gān细胞后的一到两周内,各种血细胞就会恢复到原来水平,医院也承诺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设备进行采集。这样,紫月的父母最终才勉qiáng同意。
当时手术结束后,身体反应比较严重,先是患了一场感冒,接着又过敏一个月,一向身体很好的紫月突然生病,公婆一家觉得奇怪。见瞒不过去,她才轻描淡写地把事情告诉丈夫及公婆。他们见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好叮嘱她以后别再gān傻事,做好事不要紧,可万一把身体给糟蹋了,孩子怎么办?紫月点头答应。亏得身体底子好,用了些药,调养一阵就恢复了。没想到不过半年时间,她第二次接到骨髓库的告急电话,那名患者又出事了。紫月仍旧二话没说,再一次奔向医院。半年之内,紫月接受了两次采集,第二次,身体似乎有了抗体,采集后连小感冒也没有发生,安然无恙地过去了。
所以紫月也没当回事,她不愿家里掀起没有必要的波澜,就没有告诉公婆一家,包括丈夫。这么大的事情瞒着丈夫一家,虽然心有不安,可任何时候只要想到自己的gān细胞成功移植到患者体内,想到一个生命垂危的患者因得到自己的gān细胞而活了命,紫月觉得自己的这条命也一下子有价值了许多。
患者家属几次提出前来重谢,每次紫月都毫不犹豫地谢绝。她不愿这事让公婆一家知道,而且她觉得也没有这个必要。当初捐献就不是为了让对方酬谢,而是因为自己要表示感恩,感谢那个曾经救了自己女儿的好心人。因此捐献并不是针对某个特定的人,不是为了姓汤的患者。就算不是汤煜峰,是王煜峰、白煜峰什么的,在那种时候,在接到骨髓库的告急电话的时候,她一样不会犹豫,只是因为千千万万人中的一次巧合,两个人配型点位恰好符合,没有什么特别的。
见面?那就更没有必要了。患者汤煜峰来到青岛的这几天,程紫月正为孩子的事焦头烂额,原本就没有见面的必要,这种时候,更无心思也无时间与他会面。
早饭后,紫月拿出手机,回复汤煜峰:“谢谢,我很幸福,同样祝福您!”
这是个礼节。
以赵斯文为代表的赵家人与班主任对决的第二个回合,以失败告终。
当晚,赵斯文一踏进门,郑绪芳立即迎上来。紫月紧靠在婆婆身边,和婆婆一样,急于知道老公与女儿老师“谈判”的结果。
紫月看着丈夫沮丧的脸色,就意识到事情没有好结果,但实在是忍不住,还是满怀期待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赵斯文没正面回答,只吐了两个字“在办”,含糊其词地应付一下,便一头扎进房间。婆婆见状,立即给了儿媳一个眼神,示意紫月别再追问。
婆媳俩的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还有疑惑。因为失败,所以愈加渴望了解事件的过程,以便从中分析症结,寻找解决问题的有效方法和途径。饭桌上,吃得差不多了,郑绪芳憋不住了,“斯文,老师说什么了?”
赵斯文埋头夹菜,“没说什么。”
郑绪芳忍不住埋怨,“我早说了,这事就不该让你出面,人班主任一女教师,你一大男人,以前又没怎么接触过,愣头愣脑的,谈起孩子的话题不容易引发共鸣。”
紫月看一眼女儿,再看一眼婆婆,郑绪芳自知失言,当孩子面谈这事,有失妥当,立即打住。郑绪芳夹了一块鱼肉,jīng心地剔除鱼刺,分成小块,夹了一块喂进橙橙嘴里。不料,橙橙一口吐出来,再夹一口喂下去,橙橙再次吐出来。
紫月看不过,批评女儿,“橙橙,奶奶给你吃鱼,怎么不吃还吐?”
橙橙把筷子往桌面一横,不理妈妈,转向爸爸,“爸爸找过老师了?”
赵斯文冲女儿郑重地点头。
“老师为什么不喜欢我?”
“老师没有不喜欢你啊。”
橙橙两只眼睛睁得溜圆,小脸因为激动而通红,“爸爸骗人!”
赵斯文愣住了,饭桌上的人都愣住了。
女儿过激的表现着实让紫月惊了一下,“橙橙,怎么这样说话呢?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橙橙两只眼睛顿时湿了,泪珠大颗大颗地落F。
紫月急忙离开椅子,将女儿搂在怀里,“怎么啦?又发生什么啦?”
橙橙咬紧嘴唇不出声,无声地落泪。
赵斯文喉结动了动,耐心道:“宝贝,你听我说,今天我和huáng老师谈过了。她说,这次确实是正常的座位变动,前排后排同学们都要轮换着坐,你坐前面那么久了,不能总让别的小朋友一直坐在后面,大家轮流坐,这样才公平,别的小朋友也就不会有意见,同学们才能够更和睦地相处。”
橙橙圆圆的眼睛里含着眼泪,“骗人!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话了!”
赵斯文慌了,“宝贝,爸爸真没骗你啊!”
郑绪芳蹲下来,推开紫月,一把将孙女拽到自己怀里,心疼地安慰道:
“我的宝贝,告诉奶奶,在学校是不是又受委屈啦?是谁?谁让我宝贝受委屈了?告诉奶奶,告诉奶奶呀!”
赵洪波在旁边不停地叹气,“这究竟是怎么啦?”
橙橙终于将一肚子委屈哭诉出来,“我们这个小组八位同学,有七位得过小红花,就我没得过。”
紫月大吃一惊,“这件事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怎么样才可以得小红花?为什么人家都得,就你不得?”
橙橙哭着说:“做值日做得好就可以得小红花。”
紫月问:“你值日做不好吗?”
橙橙继续哭,“轮到我值日,我把黑板擦得好gān净,把地扫得好gān净,可是huáng老师从来没有表扬过我。我同桌小倩每天到校比我晚,写作业没有我快,可是她总是受表扬,huáng老师亲手教她查字典,从来没有教过我。还有,huáng者师课堂上从来不让我回答问题,每次我举手,她都不看我,没有让我发过一次言,我的好朋友当班gān部,我连小组长也当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