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斯文指了指老板台前的座椅,“坐!”
周涛坐下。
赵斯文起身沏了一杯茶,周涛连忙接过。在这个公司,很少有人能享受到赵斯文亲自沏的茶,周涛不禁在心里嘀咕起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麻烦可能来了。果然,赵斯文开口问:“老周,公司账上现金还有多少?”
周涛小心地答道:“一千二百万。”
赵斯文略一沉吟,“先给我提出八百万来,借用一下。”
周涛一惊,“借用?赵总,我不该多嘴,借这么大一笔款子,是董事长的意思吗?”
赵斯文心里痛斥:如果是董事长的意思,我用在这儿跟你废话吗?他皱皱眉,“我个人急用一下,就这一阵,救个场。”
周涛为难地道,“上个月刚刚启动了两个大项目,眼下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每天都要支出去大笔现金,这些赵总您是知道的。如果现在突然把三分之二的现金撤出,项目极有可能陷入瘫痪!”
赵斯文眉头拧得更难看了。语气也郑重起来,“老周啊,公司的项目我比你更清楚,可眼下这笔钱必须要用,不管你想什么法子,尽快把钱给我倒腾出来,项目还不能停,这些年多少风làng我们都扛过去了,这次还得你帮我扛!”
周涛咬咬牙,“赵总,不用不行?比项目还重要?”
赵斯文郑重地点点头。
在程家企业卖命多年的财务总监周涛深深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该说的话,说半句都嫌多。自己赖以生存的企业固然姓程,但程老先生多年来被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折磨,放在公司的jīng力越来越少。程夫人张巧燕长期养尊处优,除了花钱消费,根本不懂经营为何物。他们的独生女儿程紫月向来对生意不感兴趣,对公司事务不闻不问。赵斯文作为程家独生女儿的老公,兼公司主要业务的管理者,不久的将来,企业的接班人非他莫属。换句话说,在这个公司,若想长期生存,想生存得好一些,想求发展,不跟赵斯文坐一条船还真不行。除非你不想在这儿gān了,否则他一句话就能让你卷铺盖滚蛋。
huáng婉萍搬进了索菲亚山庄。
年轻的时候,huáng婉萍也是个有追求、有理想的女人。可那时候的理想没能持续太久。待她进入社会,这种理想就消失了。她步入社会后的“理想”,是追求更好的物质生活。但这种“理想”再“远大”,也没“远大”
到能想到有一天自己可以住进四万多块一平米的奢华住宅,前瞰碧海,后赏青山,在房产证上清清楚楚地写上自己的大名。在此之前,在她对未来生活的规划里,面对可望而不可即的房价,姓从没敢奢想过能有今天这样的居住环境。
小区里,前面是别墅与低层住宅,属于高端物业,因而更昂贵,而她选择的住宅在整个小区只能算是最低档次。十六层的小高层,她选择了七层,因此价格在均价之下,不过,她已经很满足了。小区不仅背山面海,享有天然的环境资源,内部也有山有水、有园林有景观。虽然内部的山水是人工的,但正因为是人工设计出来的,所以才愈加具备艺术气息。虽然她还没有车,没有到地下车库看过,但每晚回家,看到那些停在楼前楼后的宝马、奔驰、悍马、路虎等各色豪车,站在一尘不染的宽大落地窗前,脑中偶尔想起以前居住的充斥着各种小贩叫卖声、满目是昌河和奇瑞的小区,觉得真是天地之别,仿佛两个世界。
想到那些蜗族、蚁族,她终于有了一种俯瞰众生的优越感。住在这个索菲亚山庄的人,不管是官还是商,有一点是相同的:无一不是有钱人。和有钱人为邻,总比和穷人为伍要感觉好得多,呼吸好像都畅快了。这里面的空气多清新啊,靠近海、氧气新鲜、负离子多。而且安全性也是一流的,有摄像头、有红外线,别说小偷,就算一只苍蝇飞进来,都有可能插翅难逃。贵族、jīng英,是这个小区里丰人的标签。她做了索菲亚庄冈的业主,成了这个小区的一员,也就是说,她成了这个社会上贵族、jīng英中的一分子,生活质量完全实现了跳跃式的提高。这是事实,千真万确。她终于摆脱了那令她厌烦透顶,终日与各种低层次人为邻的居住环境。
也不过几天工夫,huáng婉萍已从心理上适应了这样的角色变化。
沙发由实木与真皮制成。几件欧式风格的仿古家具,色调和谐,工艺jīng良。房间里每一处细节都给人以华美、温馨的舒适之感,安抚人心。夜幕降临,huáng婉萍独自一人守在家里,没有人气,没有声音,原本就宽敞的房子,愈发显得空空dàngdàng。她在客厅坐了一舍儿,电视节目毫无吸引人之处。她关掉电视,走进书房,翻了几页书,却无心细读,又走进卧室。卧室没有开灯,海面上升起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她平躺在宽大的双人chuáng上,心情如同这落寞的月色一样,一片冰凉惆怅。
是的,豪宅主人的身份,并没有减轻huáng婉萍失去丈夫的疼痛和悲伤。
仔细想来,她与许运东虽然没有情人间的炙热爱情,却有相依为命的亲人之情。虽然她没有那么热烈地爱过他,但他却一直那样痴心地爱着她。虽然他有些小心眼,也不习惯与她沟通情感问题,偶尔还会在心里用一些想不明白的疑问折磨自己,可他却从不在情感上折磨妻子。相反,他对妻子的关爱是那样地无微不至、体贴细腻。批改作业到深更半夜,她想吃冰淇淋,他二话不说,披衣出门,买了回来。发烧感冒,她躺在chuáng上无力动弹,他跑前跑后,背她上医院,通宵陪她打吊针,又照着药膳谱,满头大汗地关在厨房里给她熬药粥,然后一勺一勺喂到她嘴里。
长夜难眠,huáng婉萍一遍遍回想丈夫的好。她情不自禁,一次又一次泪如耐下。本来她和丈夫的生活可以平稳地进行下去,像千千万万的普通家庭那样。虽然她住厌了那个小区,可夫妻两个齐心协力,从未放弃过努力。两个人的亲情小舟,在茫茫大海上风雨共济,患难与共,朝着属于他们的彼岸奋力向前。纵然奋斗是艰辛的、不易的,可不乏乐趣,也充满了希望。
可是,赵斯文的突然出现,粉碎了这一切。他不仅终结了她和丈夫朝着目标前进的步伐,还终结了丈夫的生命,让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永久地消失掉,再也不能回来。他让她一夜之间失去了他,失去得那么彻底,不管付出什么都无法挽[p]。这种伤害、这种损失、这种透彻骨髓的痛苦,是任何物质都无法补偿的。
豪宅无法代替一个体贴入微的丈夫。环境再美,也比不上一个可以依赖的人生伴侣。
二十岁的时候,她被这个男人毁了一次,时过境迁,当她终于拥有了新的生活,却不料又被同一个男人毁了——次。为什么总是这个男人在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凭什么他一次一次毁掉她的生活?而他自己却可以无事人一般地继续幸福下去?而地,竟然没有替夫报仇,将这个害死丈夫又毁掉自己人生的男人绳之以法,反而千方百计地替他掩盖罪行。
如果不是他突然闯进家门,又贪婪地占有了别人的女人,哪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凭什么他弄出人命后可以逍遥法外?他必须为他的贪婪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