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闯民宅,无理取闹,出手伤人,欺人太甚!”赵雯丽哭着指责张巧燕,“我要报警!”
郑绪芳身体动弹不得,但头脑清醒。她忍着痛,流着泪呵斥道:“雯丽,你还嫌不够乱啊!”
赵洪波夺了女儿的手机,训斥道:“行了,行了!快别添乱了!”
不得不承认,张巧燕的行为确实过分。但无论如何,有儿子赵斯文的过分行为在先,论到伤害,赵斯文对程家人带来的伤害,就算被警察抓起来判个几年牢,也不为过。可儿子并没有受到惩罚,相比之下,张巧燕激愤难控,失手伤人,并非故意,情有可原。
赵雯丽蹲在母亲身旁,不敢乱动,心疼地喊了一声:“妈!”
郑绪芳呻吟着,流着泪说:“如果从楼梯上滚下来能够替你哥赎罪,让他从此不再遭人怨恨诅咒,别说这两层楼梯,就算十八层地狱,就是摔个瘫痪,摔丢了这条老命,我也没话说……”
救护车到了。
郑绪芳被送往医院。伤势远比预想的严重。第五节腰椎严重受损,连夜被推进手术室。手术风险较大。如果手术失败,伤者有可能终身瘫痪。但如果冈风险而不手术,或手术不及时,伤者将就地瘫痪。两害相权取其轻,赵洪波颤抖着手在手术单上签了宁。
赵洪波、赵雯丽、紫月和张巧燕,四个人在手术室外,忐忑不安,担忧焦虑,苦苦煎熬了四个半小时。这期间,赵雯丽不停地走到走廊拐角处,拨打赵斯文的手机号码。一个北京的新号码,一个去北京之前的青岛旧号码。
两个号轮换着拨,却一个停机,一个关机。赵雯丽嘴里不断地痛骂。对母亲受伤的担忧和焦虑,此刻全都化成对哥哥的愤怒和痛恨。
直到天亮时分,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告知手术成功,但伤者需要卧chuáng静养及轮椅代步至少半年方能彻底恢复时,一行人才松了口气。直到郑绪芳转入病房,赵斯文的身影才在医院出现。
清晨的医院静悄悄的。当赵斯文从走廊一端匆匆走过来,一直沉默的赵洪波看到儿子第一眼,二话不说冲了过去,揪住儿子的衣领,劈头盖脸打起来。
“爸!爸!你别激动!”赵斯文拿手护住脑袋,拼命躲闪,“你听我说!”
“我说过,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赵洪波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在儿子脸上,扇得儿子身子一斜。他又一脚踹在儿子屁股上,“有你这样的儿子,我在人前抬不起头!”
有护士从旁边经过,吓得日瞪口呆。
原本打算只要哥哥一露面,就扑上去对他拳打脚踢,看到这种情景,赵雯丽只好作罢。她瞅了一眼哥哥,只是冷冷地看着,并不上前拉架。
赵洪波继续骂道:“你个王八蛋!我上辈子没刨人祖坟啊,老天爷gān吗用这种方式报应我?我怎么养出你这样的浑蛋儿子?你害了人家紫月爸,你还害了你妈!你把你妈给害了,你知道吗?”
“我妈怎么样了?我妈怎么样了?”赵斯文焦急地往病房里走。
“你还知道你有妈啊?”赵洪波怒骂,“如果这次你妈有个三长两短,我非抽死你!”
赵斯文现身后,在医院守了半夜的张巧蒸,拉起紫月的手离开了。这时候两个人都已经疲惫不堪。
病房里,赵斯文跪在母亲的病chuáng前。郑绪芳的脸扭向墙那边,眼泪哗哗地流,不愿看儿子一眼。赵雯丽要么不看哥哥,要么对哥哥怒目而视。赵洪波没好气地呵斥道:“给我老实jiāo代,这些日子到底在北京还是在青岛?说!说一句假话,小心我敲掉你大牙!”
“妈……”赵斯文只对病chuáng上的母亲低低地喊了一声。
郑绪芳仿佛没听见,不理会。
“对不起,妈。”他又道。
郑绪芳张了张嘴,“别跟我说对不起,跟我说没用,你都gān了什么?你好好反省反省,你该给紫月赔礼道歉,给紫月妈赔礼道歉!”
赵雯丽在旁边嘀咕了一句,“人都死了,道歉有什么用啊?”
她指的是紫月她爸。她知道在紫月和张巧燕眼里,是赵斯文害死了程建军。
可这一句在赵斯文听来,犹如惊天霹雳,吓得他浑身哆嗦。稳下神来,他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压低声音呵斥她:“胡说什么?”
赵雯丽道:“我哪个字胡说了?”
赵洪波呵斥道:“少吵一句不行啊?”
郑绪芳又落泪了。
兄妹俩都闭了嘴。
4
赵斯文离婚后确实去了北京。他告诉huáng婉萍,出去一为避避风头,二为闯闯前程。待一切风平làng静,再回来找她。huáng婉萍想想他说得有道理,便没有阻拦。他去投靠一个在医药公司当老总的老同学。以前老同学失意而赵斯文得意的时候,赵斯文给过老同学不少实打实的好处,后来老同学在北京混大了,还曾邀请赵斯文前去“共谋大事”。当时赵斯文在岳父那一亩三分地正顺风顺水,便婉言谢绝,老同学还表示惋惜。所以去之前,赵斯文成竹在胸,心想即使不能像过去许诺的那样给他高职高薪,但在公司安排一个位置让他安身立足,该是最起码的保障。然而事与愿违,恰恰他认为最有胜算的事情却完全失算。老同学听说饱来到北京,态度大变,以自己人在机场马上要出国考察为由,拒绝了见面。赵斯文在北京耐心等了半个月,老同学终于从国外回来,但仍千方百计回避见面,更不用说请他到公司任职了。以赵斯文的推测,老同学或许听说了青岛这边发生在他与岳父之间的事以及他的婚姻变故,考虑到他现在已经是“无用”之人,所以才对他不理不睬。赵斯文大骂老同学忘恩负义。但骂破了天,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在北京吃住成本都很高,处处要花钱,待了一个多月,他也试着去找了找工作,结果是高不成低不就。人生地不熟,要人缘没人缘,要资源没资源。原本在公司当管理者当习惯了,可现在哪家企业能给一个现成的管理职位让他坐?他又不愿放低姿态从头做起。没办法,只好打道回府。
赵斯文回青岛后不敢回家。赵洪波那个疾恶如仇的bào脾气,看到他一定是非打即骂,弄得一家人不得安生。为了避免惹父母生气,赵斯文只能跑到huáng婉萍那儿,两人正式开始同居。女人的好处很多时候不是通过眼睛就可以看到的,用一句老话来说,鞋子舒不舒服,只有穿上才知道。和huáng婉萍共同生活以后,赵斯文很快就发现两个女人的巨大不同。huáng婉萍性格温婉似水,却又如一口幽井,让人一眼看不到底,这让他更愿意深入了解探索,因为趣味无穷。而紫月那种直来直去的性子,喜怒哀乐尽形于色,一举手就可以猜到她要gān什么,就像一碗清水里面泡了几粒米、几颗豆子,你看一眼就会一目了然。让人感到枯燥乏味了,她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相反还感到很委屈、很无辜。这就让男人烦上加烦。
每次紫月不高兴发脾气,他都要赔着笑不作声,手足无措地端茶递水哄她开心。可这时候她从来没想想,她是谁家的公主?他是奴才还是太监?而在huáng婉萍面前,他就完全不需要这样。首先huáng婉萍很少对他发脾气。她不高兴的时候,就自己难受、自己哭、自己消化,他看见也只当没看见。她消化完了就会自己妤起来,根本不需要他受累费心思。她也没紫月那么多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