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令得到了有效的执行,保安团的士兵们一个个光着屁股被拉到了屋子外面,那个时代的老百姓睡觉的时候大都没有穿裤衩的习惯,全都是浑身上下脱个一gān二净,我们的伙计也大都这样儿。尽管如此,看到这么多光屁股的大人排成队列倒也是难得一见的光景。两个伙计把他们的衣裳抱了出来扔到地上让他们穿上,然后就让他们gān活。很快枪支弹药都在门板上装载好了,一共有十多扇门板,每扇门板配了四个保安团抬着,剩下的零碎枪支我们就让零碎的保安团背着,我们的人则用枪押着他们朝城门dòng走来。保安团平日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这会儿却比小猫还乖,他们心里明白得很,稍不老实,我们的枪子随时都能在他们身上钻dòngdòng,对他们我们绝对不会客气,更不会手软。
胡小个子带了几个伙计穿了保安团的衣裳走在前面,很容易就制服了毫无防备的守城门的保安团,让他们也当了我们的力工,然后打开城门涌出城来,城外的保安团还在睡觉,万万想不到会从城里出来敌人,结果也老老实实地当了我们的挑夫。
奶奶他们在离城五里的地方等着接应我们,等人的人比直接参加行动的人更难受,就在他们急不可待心如油煎的时候,看到从县城方向过来了一大票人,我们去的时候是二十个人,路上迤迤逦逦过来一百多人,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时候,他们根本看不清这一大队人是gān吗的,判断八成不是我们,八成是敌人,八成我们失手了,八成敌人追出来了,于是就开始沉不住气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我们这边放了一排子枪,多亏奶奶还算有经验,怕队伍里有我们被押着,没敢直接朝队伍开枪,而是朝天鸣枪,既是试探也是警告。他们的枪一响,我们也吓了一跳,跟俘虏们一起都趴到了地上,有几个抬着门板的俘虏不知道是脚还是腿或者是手让门板挤压了,扯着嗓子惨叫起来。
我还以为有人中枪了,赶紧扯着嗓子喊:“别打枪,是我们,狗日的也不看清楚胡打啥呢?”
那边奶奶声音颤颤地喊我:“是狗娃儿吗?你们出啥事情了?”
我说不是我们还能是谁?别开枪了,保安团没把我们咋样你们倒朝我们开枪了,快停下。那边的人就咚咚咚地朝我们跑了过来,我们不敢起身,怕一起来他们稀里糊涂再朝我们开枪。到了跟前我们才爬起来,奶奶一把抱住我在我浑身上下捏了一遍,似乎我是一块大糖稀,她是捏糖人的老艺人,边捏嘴里还边叨叨着:“好我的狗娃儿呢,把我操心死了。”
我既为她这母亲一样的关怀和牵挂而感动,又因她这老母jī护雏子一样的举动而难堪,我有些生硬地推开她说:“你看你,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伙计们都好好的。”
奶奶一看队伍里大都是保安团的士兵,又问:“你把这些保安团都领上gān啥呢?准备给他们养老吗?噢,还把人家的家当都搬上了,你是不是要把保安团搬到咱狗娃山上呢?”
我说:“你看看这都是些啥家当。”
奶奶凑近前去一看,忍不住大惊小怪起来:“哎哟喂,这些好枪,这下子他妈的可发财了。”她一扇门板挨着一扇门板地看过去,看到还有两挺机关枪,扑过去抚摸着冰冷的枪身念叨:“哎哟喂,好我的天神呢,我们要早些有这机枪,大掌柜就死不了了。”
我说:“奶奶,这些人跟枪你押回去,我还要办个事情呢。”
奶奶说:“办啥事情?”
我说:“有一笔买卖要做呢。”
她说:“今天这买卖赚得狠狠的了,你还要做啥买卖呢?当心贪多嚼不烂。”
我说:“这买卖已经看好了,过了今天就做不成了,这些人你先押回去,赶晚饭我就回来了。”
奶奶看看这些抬着枪支弹药往前走的保安团发愁地说:“这些咋办呢?总不能都枪毙吧?”
我说:“你把他们的眼睛都蒙上,进山以后寻个合适地方挖个大坑……”
“把他们都活埋了?”奶奶的眼睛睁得跟荷包蛋似的,我断定她这会儿心里一定想:这狗日的狗娃子咋这心狠呢。奶奶肯定杀过不少人,可是她从来不杀她认为不该杀的人,她认为不该杀的人就是已经把财物jiāo了出来的“油点子”,油点子是我们对打劫对象的统称,还有平民百姓,还有缴械投降的俘虏,还有本来该杀苦苦向她求饶说自己还有八十岁老母三五岁幼儿要养活的人。虽然奶奶被人称做女飞贼,却从来不滥杀无辜。
“你想啥呢,活埋他们gān啥?我是说教你把这些枪跟子弹都埋藏起来,等腾出工夫再运回狗娃山去。这些都放了,蒙上眼睛就是不要叫他们知道我们埋枪的地方。”
奶奶恍然大悟,说:“成呢,奶奶去办这个事情,你去做你的生意,生意成不成是第二位,人才是第一位,千万不要偷jī没有偷上反倒把小米子也搭上了。”偷jī不成蚀把米的成语让她说成了整整一句话,我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白话成语,就命令几个保安团把他们的军衣脱下来,然后叫了胡小个子、李大个子跟几个平日里还算机灵的伙计加上我凑够了十个人,都穿上保安团的衣裳,又专门找了个个头小的保安团脱下衣裳给我穿,装扮好了我就领着他们走。
刚刚走了几步,就听奶奶在后面大声詈骂起来:“好你个狗日的,老天爷的眼睛睁着呢,今天可把你撞上了,老娘叫你好好看看老娘的肉瓷实不瓷实……”紧接着就听“砰”的一声枪响。
我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回头跑过去看,只见一个保安团捂着裤裆在地上打滚抽搐,嘴里发出野shòu垂死挣扎的哀号声。我仔细看了看,这人原来是那个在城门口调戏奶奶的瓦刀脸。
“这种坏缺德害人,整天守着城门不知道欺负了多少婆娘女子,这种人渣子留他不得。”奶奶愤愤地骂着,却把枪收了回去。原来她一枪就把这人给骟了,这人断了命根子,扔在这荒郊野外显然是活不成了。胡小个子抽出枪给他的脑袋补了一枪,冷冷地说:“让他早些托生去,少受些活罪。”
旁边看着这一幕的保安团忽然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朝着奶奶磕头求饶:“飞贼奶奶饶了我们,我们有老有小,出来也是混碗饭吃呀……”“飞贼奶奶高抬贵手我们给你当牛做马都成就求你给我们留个活命呀……”“我们都是当兵的,听人家指挥,不怪我们呀……”顿时场面乱糟糟的。奶奶大声呵斥:“都给我起来老老实实走路,我谁也不杀,这前几天欺到我头上了,今天跟他算总账呢,不关你们的事情,你们老老实实抬了东西走路,我谁也不杀。”
一个保安团扑过来指着队伍里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子说:“飞贼奶奶,这人是我们的副团长,红鼻子下来就是他,你们要弄就弄他,千万不要弄我们,我们都是穷汉。”
奶奶过去问那个胖子:“你可是副团长?”
胖子浑身的肥肉颤抖得像一大块摆到砧板上的肉冻,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啥事情也没gān,进山打、打你们的时候我、我在城里留守呢,根本就没有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