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愣,我的话让她感到意外,但是她还是点点头,似乎很感激地说:“我会的,再见。”
回到了药行,楼下围着十几个人,是要来买huáng芪的,白猫正焦急地四处找我,看到我回来了,有些气呼呼地问,“你到哪里了?也不打个招呼!”我说去报社问杨洋的事情了,她一听更来气,说:“总是惦着杨洋的事,刚回来就去折腾,杨洋没有给你开工资吧?你这人!”
看样子她真急了,话也说得很重。你也要理解她,那么多货堆放在家里,正好有人来买,应当赶快出手。眼下内蒙古的huáng芪大批下来了,把家里的货处理完了,还可以再多发一些回来,错过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再说,拉回来的huáng芪大都没晾晒几天,万一遇到yīn雨天,堆在屋子里霉了,就赔本了。
“黑蛋哥不是说要等到他回来卖吗?”我说。
“跟他说过了。”白猫说。
白猫看到这么多人来买huáng芪,早就给黑蛋的手机打了电话,说还是趁早把货处理了,放在家里每天晾晒太费事。黑蛋说,“咋卖?你一个人能张罗过来?”白猫说,“有阿林在,让他张罗。”黑蛋说不行,黑蛋说:“阿林怎么能行呢?你不要太相信他了,这小子鬼jīng的,别让他耍了你。”白猫很生气,说:“怎么会呢?阿林不是你说的这样,我看他行,他越来越老道了。”黑蛋说,“我不管,你一定让他卖就卖吧,你可要盯紧他,记住,一公斤少了三块五毛不卖。”
白猫叮嘱我半天,告诉我如何跟那些乡下人讨价还价,我就去跟那些人商谈了。他们虽然从心里急着要买huáng芪,但是却显出不慌不忙地样子,围着huáng芪转来转去,说huáng芪太湿了,还带着泥土,又说这批huáng芪的颜色发乌,缺少糖分,等等。总之,他们是要把眼前的货说得很遭,然后才跟你讨论价钱。他们说这说那的时候,脸上露出憨厚和无奈的表情,好像我设置了一个火坑,等待他们送死来。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太清楚这些人憨厚背后的机警与狡黠,我只是听着,等到他们问价钱的时候,我才说,“这货就是鲜的,刚下来,你们都知道,我就按鲜货的价钱卖好了,三块八。”
来买货的二十几个人,虽然不是一伙的,但是为了共同的利益,他们已经达成了协议,商定了最低价钱,谁也不许高于这个价钱买货。他们选出了两个代表跟我砍价,说最多只能给我三块二。我摇了摇头,不与他们砍价了,走到一边指挥几个晒货的乡下人,安心地翻晒huáng芪,拉出了长期晒下去的架势。
买货的一些人凑在一起嘀咕了半天,然后又过来问我,说:“你给个最低价,我们一起把货分了,这多利索呀——给个最低价。”我说,“你们如果一起把货拉走,倒是可以再低一些,三块七,再不能少了。”他们立即摇头,说价钱高的离了谱,然后一伙人缓慢散去。
人都走光了,白猫有些慌,说:“你怎么抬的这么高?三块五就可以卖了,三块五他们一定都拉走了。”我没有理会她,我知道这些人明天还会来缠磨的,这是第一批新huáng芪上市,他们谁都想买到第一批货,切了药片送到医院或者医药厂,去赶个好价钱。
第二天,这些人没有来,他们一定是集体商量好了,要冷我一些日子。但是,总有想拣便宜的人,要趁机耍个聪明,抢个先手。
等到了第三天早晨,他们当中的七八个人又来了,显然是甩开了另一些人偷偷来的。他们仍旧是拉出一副随便看看的样子,问三块六卖不卖,我摇头说不卖。
“你这人,嘴太紧,一点儿都不松,好吧,就三块七。”他们中的一个人说。
“不,三块八。”我说。
“咋?怎么又长了?你这小伙子,有这么做生意的?”
本来白猫在旁边听了三块七的价钱,心里正欢喜着,也没想到我又抬高了价钱,于是就走到我身边,站在身后偷偷用手拧我的腰,我一把将她的手抓住,在手里捏了捏,示意她不要吭气。“我已经晒了三天,都晒得半gān了,这个价钱就不行了。”我说。
“说好了三块七,你不能一天一个价呀?”
“货随行情走,没有定价,我又没有跟你成jiāo,这货再晒两天,三块八又不行了。”
白猫似乎要说话,我就用力捏她的手,气得她踩了我一脚。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人说话了,说:“能不能这样,三块七毛五,先付一半钱。”
我说:“三块七毛五可以商量,但是必须付现钱,老板不在家,我不敢赊账。”
他们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于是就成jiāo了。白猫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把手从我手里抽出去了。
有两个人回去取钱、回去找车,剩下的人开始把huáng芪收拢到一起,准备过秤。
就在这个时候,耗子和水水出现了。
耗子和水水是听到风声赶来的,耗子装模作样地说,“黑蛋哥没有回来?少了他,我们连麻将都打不成了,等着他回来呢,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说也就这几天,那边有点事要处理一下。耗子就说,“后面还有几车货?这好像是土默特右旗的货。”其实耗子已经看了一个用来装huáng芪的蛇皮袋子,那上面写着土默特右旗的字样。
白猫不知道耗子来gān什么,就说:“是从土默特右旗拉来的,黑蛋又到另一个地方看货了,听说那地方的货刚下来。”耗子就和白猫聊天,问了货的价钱,然后就转到了生意之外的话题,漫无边际地聊着。
水水已经转到我身后,那腰扭的像洪湖水làng打làng,眼睛盯着我的身子。她小声说,“哎,耗子好像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问了我几次,我都没有承认。”
我的心立即突突跳起来,扭头看了一眼耗子,他正跟白猫说笑。我很快镇定下来,问水水,“耗子怎么知道了?他又没有看到……”
水水说,“一天晚上我睡梦里喊叫你的名字,你说怎么办?”
我被他bī得快坚持不住了。
“打死你也不能说。”我瞅着她说。
她点点头,说:“哎,黑蛋到了哪里呀?不在土默特右旗?”
“我怎么知道?”我警惕地说。
“你看你这个样子,我就问黑蛋在哪里,你就把脸拉成丝瓜了,我问问能怎么了?你说,你不说我就不饶你。”水水说着,伸手去拉我的胳膊。
我发现耗子和白猫都朝这边看了,真担心水水再有别的剧烈的动作,想把她赶快打发走,于是告诉她,黑蛋去了准格尔旗。几个乡下人已经把两辆东风卡车和两辆拖拉机开来了,我和白猫开始忙着过秤,耗子也就离开了,走的时候,水水笑着对我说,“晚上没事了,去家里打麻将吧。”
耗子和水水走后,我后悔死了。水水一定是在诈我,她能那么想念我,夜里喊叫我的名字?这种水上漂的女人能这么容易动感情?但是,不管怎么说,我是被她套住了,自己在她身上做了动作,心里总是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