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说什么也不能回联队了,回去也是死。”野夫望着川雄嘴角的那颗亮点。
“说死也不回去。”知野的浑身颤抖着。
知野又想到了那个斜眼少佐。少佐隔三差五地让知野去他房间去,然后让知野躺在少佐的chuáng上。少佐脱光衣服,然后就去脱知野的衣服。斜眼少佐望着眼前赤条条的知野,嘴里哼叽着,伸出jī爪子一样的手一遍遍去抚摸知野的身体,从头摸到脚,知野在chuáng上踡着身子颤抖不止。这时知野就想到了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女,他想哭,却不敢。知野每次从少佐的房间里走出来,他都似虚脱了。知野觉得浑身上下脏透了,每次回来他都用水去擦自己的身子,恨不能从身上搓下一层皮来。他每次想到这些就不寒而栗。
“死也要死在外面。”知野的目光很坚定。
“中国人恨我们,我们烧了他们家。”川雄的声音似梦呓。
野夫垂着头,看着身下的积雪想着什么。
三个人久久不说一句话,偶然又绝望地望着西垂的残月。三个人觉得已经无路可走了,前后左右都是山岭,就是走出川岭又能怎样呢?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东方又露出一缕晨曦的时候,三个人才从绝望中恍悟过来。“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我们要活下去,活着回广岛。”
“我们走。”野夫站直身子。
“走,向前。”川雄转过身,小心地抱起“四郎”。
这次两个人随在川雄的身后,雪的声音不再寂寞单调。
又越过一座雪山时,三个人惊奇地发现雪地上有几行脚印。脚印杂乱地踩出曲曲弯弯的一条雪道,向远方伸去。三个人兴奋地惊叫起来。有了脚印便证明这里有人,有了人就可以生存,三个人似看到了希望。三个人望着脚印哭了。
那阵激动过去之后,几个人终于冷静下来。有人是一种希望,同时也是一种危险,他们知道自己是三个日本逃兵,在中国的领土上,他们一时觉得很孤独。
“是游击队?”野夫望着川雄的脸。
“游击队会打我们的。”知野又带着哭腔了。
川雄把怀里的“四郎”背到背上,从野夫手里接过自己的枪。再低头仔细辨认脚印,半晌,他发现那脚印只有两个人的脚,他悬着的心放下了。
“不是游击队。”
野夫和知野也去看那脚印,待看清后一同松了一口气。
“走!”川雄提着枪,走在最前面。
太阳出来的时候,他们站在了一个雪岭上,他们远远地望见了两缕炊烟缓缓地从山后飘升起来。
“中国人。”川雄长长吁了一口气。
三个人一起望着那炊烟,这时太阳照得雪山一片银?白,世界很安静,天空也一片详和。他们望着那两缕炊烟,恍似回到了广岛,站在自己的家门前,遥望正在做饭的母亲。一股温馨的情感从心头汩汩升起,涌遍了全身。三双目光望着那炊烟,久久。最后他们向那炊烟走去。
他们爬上山顶的时候,终于望见了他们脚下那两间用木头搭成的房子。房子就在他们脚下的山凹里,山凹里很美,很安静,四周的树林挂着白色的雪霜,在太阳的照she下一片银白。三个人呆怔地望着那两间小木屋,恍似在梦里。
一只黑狗从木屋里跑出来,在雪地上蹦跳几下。木屋的门“吱——”地响了一声,从屋里跑出一个少女。那少女穿着一件红花棉衣,一条粗壮的长辫子甩在身后。她冲狗叫了一声什么,那黑狗听到了,亲昵地和少女在雪地上玩耍。
“中国人。”川雄低呼一声。
三个人一起伏在雪地上,身下压着枪。
知野的脑海里又闪过那个脸色苍白、目光忧郁的少女。少女在那里呢?知野很短地叹息一声。
小村里jī飞狗咬,几间农舍的房屋在火海里燃着。一个疯狂的女人衣衫不整地在街上奔跑着。后面几个兵在嘻笑着追逐。女人跌倒了,兵追到了近前,几把刺刀抵到女人的胸口上,女人抖成一团,兵们却笑着。其中一个兵,“嘶啦”一声挑开女人的衣服露出女人白白的胸,女人惊叫一声用手去掩。又是“嘶啦”一声,女人的裤子被刺刀划开了,露出两条白白的腿。几把明晃晃的刺刀仍抵着女人的胸。女人放弃那破碎的衣裤,双手掩面,把白白的整个身子坦露给几个兵。兵们嚎叫一声,纷纷扔掉手里的枪向女人扑去……
女人身下的血凝了,几只苍蝇围着女人被剖开的腹部在飞……
此时,三个人莫名其妙地浑身在雪地上哆嗦。少女在他们眼前消失了,走进了木屋。炊烟仍在飘着,一时间整个世界很静。
“中国人恨我们。”川雄哆嗦着。
知野在脱自己的外衣,只剩下里面的棉衣锦裤。知野把脱下的衣服用劲地往雪里塞。两个人望着知野,知野发现两个人在望他,便停下手,无肋地望两个人。川雄和野夫两人对望一眼,也去脱自己的衣服,然后也学着知野的样子,把衣服塞到了雪壳子里。川雄又把怀里的枪塞到雪里。然后望着两个人说:“我们要活着出去。”两个人听了那话,也默默地把枪塞到雪里。
最后三个人一起望着雪地上衣服里的“四郎”,那目光很小心,唯恐惊吓了什么。半晌,川雄似自言自语地说;“四郎,我们对不住你。”川雄先跪到雪地上,野夫和知野也跪下了。三个人小心地堆起地上的雪把“四郎”埋了起来。
“中国人恨我们。”知野哭着说。
“我们没有办法呀。”野夫拍打着那新堆起的雪包。
“要杀就杀吧,杀了我们就和你在一起了。”川雄望着那雪包已经泪流满面了。
三个人久久地抬起头,再望那两间小木屋时,目光里就多了一份生的欲望。
三个人终于站起身向两间木屋走去……
木屋静静地飘着炊烟。
第69章
“咣”的一声枪响,三个人在距木屋很近时,木屋里突然响了一枪。三个人的腿一软竟跪在了雪地上,知野恍惚间意识到,完了。此时他想屙尿。就在这时,木屋的门又“吱”的一声开了,一位身围shòu皮的老人,手里托着一杆猎枪站在屋门前,枪筒里还有一缕淡蓝色烟雾袅袅地在飘。那条黑狗从老人身后挤出来,冲着三个人低吼着,浑身的黑毛倒竖起来。老人吆喝一声,黑狗转回头瞧一眼老人的脸,老人的脸上没有一点变化,黑狗亢奋地啸叫一声,蹬直后腿就要向雪地上跪着的三个人扑去。老人把一只手指放到嘴里,发出一声尖厉的呼啸,黑狗腾在半空的身子突然改变了方向,落在三个人身边的雪地上。
老人突然朗声大笑起来,飘在胸前花杂的胡须在风中抖动。三个跪在地上的人被眼前突如其来的笑声惊呆了,仰头望着眼前的老人。老人笑过了,然后又很响亮地说话。三个人听不懂老人的话,仍呆怔地跪在那里,老人把猎枪立在门旁,转过头冲木屋里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迈开大步向三个人走来,老人宽厚的腰身摇晃着,脚下的雪欢快地呻吟着。老人走到三个人跟前,突然打开手臂,似要拥抱三个人。三个人仍不解,瘫在雪地上,怔怔地望着老人。老人见三个人不动,便收回手臂,把一双手放在川雄的肩膀上,只轻轻一提,川雄的身体便站立了起来。当老人又向野夫和知野走去时,两个人终于明白了老人的用意,便从雪地上爬起来。三个人站起身来时,发现老人身后已经站了一男两女。他们在山头上望见的那少女正冲三个人好奇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