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初恋情怀
有一天,邱柳北从食堂里走出来,她低头走得很快,在这之前,她发现夏天来吃完饭走了出来,她希望自己能追上他,哪怕看他一眼也好。就在这时,夏天来突然从一个墙角走了出来,他的样子很不经意,她吓了一跳,张大嘴愣愣地看着他。
他什么也没说,从兜里快速地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小声地说:给你的。说完转身便走了。
那一刻她心跳如鼓,她拿着两片纸径直来到排练厅。时间还早,这里还没有人。
她打开了那两片纸,那是一首诗,一首并不朦胧的爱情诗,她很快就明白了。她是邱云飞的女儿,不缺乏这种丰沛的想像,那时父亲也给母亲写过诗,可母亲并不领父亲的情。她读过父亲写给母亲的诗,她觉得那时的母亲真幸福。对父母的婚姻,她曾经有过这样的评价,母亲是现实的,父亲是làng漫的。这种现实和làng漫经常发生冲突,于是就有了矛盾,也就有了属于父亲和母亲的日子,她不喜欢这样的日子,所以,她来到了新疆。在这里,她幸福地遇到了夏天来,由此,两人的情感便非同一般起来。部队有明文规定,战士不允许谈恋爱,恋爱是要受处分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用眼神和心灵jiāo流,排戏时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迎来一阵又一阵的掌声。
在一个周末,他们的爱情有了新的进展。部队周末晚上总要在礼堂里放一场电影,女兵走进礼堂时,男兵们已经落座了。夏天来的身旁还有一个空位,因为偏,没有人愿意坐在那里,女兵们就你推我让的。这时,他朝那空座望去,邱柳北也正好朝这面望,她毫不犹豫地走过去。直到坐下,她才发现这里最隐蔽。两人似乎都没有心思看电影,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的手碰了一下,后来他就捉住了她的手,刚开始,她试图挣扎一下,后来就不动了。他们的眼睛看着银幕,可他们的手却仔细地感受着,动作细微而又丰富,正如他们的内心世界。回到宿舍后,她的手在黑暗中摸着自己的脸,手上似乎仍带着夏天来的体温和感受。邱柳北的爱情在她的青chūn岁月中留下了如歌如梦的记忆。
夏夜的午夜时分,邱柳北睡眼惺松地去接岗,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她上一班岗是夏天来,两人都吃惊地呆立在那里。正常的情况下,这班岗本来是另一个女兵接岗,晚上睡觉前,那个女兵突然肚子疼,向班长请了假,邱柳北便被调到了这班。她见到夏天来那一刻,眼睛在暗夜中幽然地散着爱情的光泽。
夏天来立在那里,没有把枪给她,她也没有去接。
他吃惊地说:原来是你?她立在那里,呼吸急促,她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人的胆量和勇气比平时要大了许多。果然,枪在夏天来的手中倒了下去,接着夏天来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热吻堵住了她的嘴。这是他们各自的初吻,匆促而慌乱,她推开了他,气喘道:我上不来气。
他也大口地喘着,像一只被捕到岸上的鱼,两个人就张大了嘴,四目对视着,昏天黑地地那么喘息着。他弯腰拾起枪,一把塞在她的怀里,可那枪,“吧嗒”一声还是摔在了地上。他听到了枪响,突然止住了奔跑的脚步,回过头来望她,只看到了她的背影。他大着胆子,又一次跑回来把她抱在了怀里,他们又热烈地热吻了一回。终于,她清醒了过来,推了他一把说:快走吧,一会儿指导员就来查岗了。
这次,他重又捡起枪,递到了她的手上,她没再把枪扔掉,而是死死地把枪抓住,如同抓住了一把救命稻草。她站在哨位上,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方向。
指导员不知何时出现在邱柳北的身边,她都没来得及问指导员的口令。指导员用手电照了照她说:你怎么没问我口令?
她忙说:红旗。指导员说:红旗是昨天的口令,今天的口令是“星光”。指导员又用手电照了照她说:邱柳北,你是不是病了。
她上牙磕着下牙说:没,没病。
指导员:没病你抖什么。
这回她冷静了下来,镇静地回答:指导员,我真的没病。
指导员疑惑地看了看她走了。
在站岗的两个小时里,她第一次发现时间过得这么快,仿佛她刚站到哨位上,接岗的就来了。从那以后,她和夏天来的胆子都大了起来,排练厅、宿舍、道具仓库,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便飞奔过去死命地抱在一起。她浑身发抖地说:天来,咱们要是被领导发现了怎么办?
夏天来说:大不了复员,到时你跟我回天津。
67.遭遇株连
两人的爱情突飞猛进,这时邱云飞已经出事了。邱云飞被开除党籍、军籍的决定邮寄到邱柳北所在部队的政治部门,事情就大了。
那天,一个处长和一个gān事来到了宣传队,他们先找指导员和队长谈。然后,指导员一脸乌云地来到了排练厅,那会儿,她正在和夏天来喜气洋洋地唱那首男女声二重唱,这首歌曲他们已经唱得天衣无缝了。邱柳北不知发生了什么,跟着指导员来到了队部,结果,她什么都知道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父亲会出这么大的事,开除党籍和军籍,这和反革命又有什么不同。当时,她差点晕过去,最后还是眼疾手快的指导员把她扶住了。接下来,各级领导便没完没了地找她谈话,谈话的内容无非是跟自己的父亲划清界限,揭发父亲的犯罪事实,接受党和领导考查之类的话题。
那时,指导员已经不让她正常训练和排练了,把她关在宿舍里写检查,还派了一个同宿舍的女兵陪着她。在她没有写好检查前,她的行为是要受到控制的。她每天面对着纸笔,一想起父亲就哭,想止也止不住。她爱父亲,父亲也爱她。小的时候,父亲是她的榜样,会写诗,又有文化,她甚至把自己未来择偶的标准定在了父亲这样男人的标准上。她在夏天来的身上就找到了父亲的影子,她越爱夏天来,越发现夏天来像自己的父亲。她面对着稿纸,几次拿起笔,就是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指导员来看过她几次,看见她眼前空空一字没写的白纸,就语重心长地说:邱柳北,你可要想好,这事关你的前途和命运。指导员还说:邱柳北,你德才兼备,以后是很有希望的。
不管指导员怎么说,她就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这时她想到了夏天来,她一想到夏天来,浑身上下便多了份渴望和信念。她现在失去了行动上的自由,她见不到他了,她只能透过玻璃,望一眼夏天来集合站队的身影。有一次,她似乎看见,夏天来抬起头来向她所在的宿舍窗口望了一眼,接着就低下头去,排着队走了。在这孤独的时候,她异常想念夏天来,她多么需要他的爱情给她带来勇气呀。
那天,她终于忍不住,问陪她的战友:夏天来的二重唱又和谁搭组了。战友:夏天来嗓子都哑了,他也唱不了了。那一刻,她的心疼了,她知道,夏天来一定是为她上火了。也就是在那一刻,她下定了给夏天来写封信的想法。于是,她就写了:天来:你还爱我吗?要爱,我们就一起复员,我和你去天津。
她把这封信装在一个信封里,还封上了口,jiāo给战友说:麻烦你给夏天来,最好别让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