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子女_石钟山【完结】(33)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他理解了赵老兵说过的一切,此时他跟赵老兵一样,感情已和猪们融在了一起。杀了花大姐,连里又买了一个猪崽,猪崽有几十斤重的样子,在他的照料下一天天开始茁壮生长着。

  chūn节的时候,副连长又来了,眼前只有老黑子和小白了,那个小猪崽他起名叫小曼,就是赵老兵的名字,现在还没有长大,还不在副连长考虑范围之内。

  副连长就说:这回杀这头黑的吧,我看足有四百斤了。

  他支吾着,半晌才说:老黑子前几天发烧了,现在还没好,要是把它杀了,吃了它的肉,那是病猪肉呢。

  副连长认真看了他一眼问:真的?

  他点点头。

  老黑子又逃过了这一劫,关于老黑子的病自然是他伪造的。就这样小白又被送上了断头台,连里上上下下改善了好几天的伙食,兵们高兴得够呛。

  chūn节之后,节日就少了下来,杀猪的机会也就少了。老黑子有了充分喘息的时间,膘肥体壮地生长着。

  到“ 八一”建军节的时候,副连长又来了,这时的老黑子跟chūn节时比个头又翻了一倍,副连长望着老黑子脸上乐开了花。他抓抓脸又抓抓头,喜笑颜开地说:你看这黑猪长的,我都不忍心杀它了。

  他在一旁就说:那就别杀了,把它当成一头样板猪养着,让人来参观。

  副连长不笑了,看了一眼乔念朝又看了一眼老黑子,突然眼睛一亮道:咦,你说得对,咱们机枪连样样都不错,就是后勤这方面没啥说的,你说得对,养着它,让它当样板。

  老黑子真成了样板,那时它的体重差不多有五六百斤了。以前人们见到的猪有二三百斤,也有三四百斤的,五六百斤的猪就很少见了,因为人们等不及它们长到那会儿就杀掉吃肉了。

  副连长作为连队的成绩就一级级地把这头样板猪的事汇报上去。先是团后勤处长来视察了一趟,他带着一些股长、助理什么的,把猪看了,最后就想起了养猪的人,这时副连长及时隆重地把乔念朝推到了前台,后勤处长就摇着乔念朝的手说:不错,不错,你看这猪长的,啥时候,你给全团的后勤那些养猪的兵介绍介绍经验。

  从那以后,隔三差五地就有其他连队到机枪连里来取经,他们围着猪圈指手画脚一番。轮到乔念朝介绍经验时,他只说一句话:要想养好猪,你就得爱猪。

  他说得实实在在,浅显易懂,在别人听了简直成了名言。有领导就说:看看人家总结的,人家这才是gān一行爱一行,行行出状元。

  后来师里的后勤部长也来了,看了猪又看了乔念朝,抓着乔念朝的手乱摇一气,然后道:你是咱们后勤的标兵。

  师后勤部长的一句话,一下子就让乔念朝在全师后勤单位成了个人物。人们都知道机枪连出来一个养猪能手、后勤标兵。乔念朝在全师著名起来。他没想到,因为一头猪就让他彻底甩掉了落后的帽子,当初,他真的没想那么多,只是因为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才选择了喂猪,没想到他真的弄出了名堂。

  连里先给他嘉了一次奖,后来团里又给他立了一个三等功。从团里领完功回来,他胸前的大红花还没有摘下来,就来到了猪圈,抱着老黑子流出了热泪。这一幕被团新闻gān事拍成了一张照片,在军区报纸显著位置登了出来,题目就叫:养猪倌和他的猪。

  这事惊动了军区后勤部的方部长,也就是方玮的父亲。他被那幅照片感动了,一个战士抱着猪眼含热泪,这是什么感情啊!

  他亲自带着工作组来到师里,然后又来到了机枪连,那次有师长陪着,政委也来了,还有好多人又是照相,又是发言的。

  老黑子也很争气,那时候差不多有一千斤了。它整日里懒洋洋的,因为体重过于肥胖了,它吃食都趴着吃。以前来人参观时,乔念朝还把它轰起来,让老黑子走两步,让众人认真全面地看一看,现在乔念朝轰它,它也懒得起来了,慈眉善目地冲人们哼哼着。

  当方部长又例行公事地和乔念朝握手照相时,方部长怔住了。他认识乔念朝,乔念朝当然也认识他。在军区大院时,每次见到方部长,他都喊方部长叔叔。方部长自然也知道乔念朝是乔副参谋长的子。

  方部长就说:你不是念朝么?

  乔念朝给方部长敬了个礼道:首长,我是乔念朝。

  这一下子可了不得了,乔念朝不仅是后勤养猪的典型,还是部队gān部子弟中的典型。方部长在文件上签了字,写了一段话:一个高级gān部的孩子,能在部队从喂猪做起,而且做出这么大成绩,看来我们部队的本色没有丢,在下一代身上我们看到了希望……

  这是多么重要的一份肯定呀。

  方部长在乔副参谋长面前如何夸奖乔念朝就不用说了,方部长在电话里让方玮向乔念朝学习也不再说了。乔念朝的命运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一年的九月份,乔念朝被师里保送进了陆军学院指挥专业学习。那时部队提拔gān部已经开始从院校培养了。部队高考制度也在改革。

  河东与河西

  命运竟如此地富有戏剧性,乔念朝却没有领会到这种从地狱到天堂的感受。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可思议,他喂猪的时候,一点儿功利性也没有,只想把当兵这个过程完美地结束,他不在乎被别人说当了三年兵,喂了三年猪。他不觉得喂猪就比别人低一等。这个戏剧性的结果真的很出他的意外,他只能用平静来应对这种意外。

  在去陆军学院报到前,他回了一次家,这是他阔别军区大院两年多的时间里,第一次回家。一切都那么熟悉,只不过是人在变。父亲见到他的时候,望了他半天没有说话,他看见父亲的眼睛里竟有了一层泪水。吃饭的时候,父亲破例拿出了一瓶茅台酒。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身为军区副参谋长的父亲还给他倒了一杯,他拿着杯子的手竟有些抖。

  父亲命令道:gān了它。

  他就gān了,浓烈的酒火辣辣地滚进了胃中。

  父亲说:小子,你是个大人了。父亲又给他满上了一杯。乔念朝知道父亲是高兴的,为了他在部队的表现。

  父亲又说:记着,你不论以后gān什么,别忘了你是老乔的儿子。你爸从来没有gān过丢人现眼的事,以后你也不许。

  父亲独自把那杯酒又gān了。他也学着父亲的样子gān了杯中的酒。父亲不再说话了,很快就吃完了饭,放下筷子,忙他自己的事去了。乔念朝当时还没有完全理解父亲的话,但他已经感受到了肩上的重担。他还不知道,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为了父亲那句话,他将付出许多。

  方玮在同一时间也回家了,她和乔念朝是在军区礼堂门口碰到的。那天军区礼堂正在放映一场电影,乔念朝闲着没事就想去看电影,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方玮。自从那次以后,他没有再见过她,甚至把她忘在了脑后。说是忘那是不可能的,他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那份屈rǔ。一想到那份屈rǔ,他心里就有一种难言的感受。

  方玮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切,见到他的时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惊呼一声:乔念朝,你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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