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厮混熟了,小jú就说出了离家出走的一些真实原因。小jú说自己的老家很穷,后来就有许多女人走出家门,走到大城市里去,刚开始都是一些年轻的女孩子,小的十六七岁,出去了一阵,就有钱寄回来,刚开始钱不多,后来就多了。家里的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先是翻盖了房子,接着就换了家具,日子就变得富丽堂皇起来。没有出去的年轻女人,便再也守不住清贫了,纷纷走出村庄,走进大城市。女人们走了,剩下了一些年老的女人和一些男人。渐渐,村里的男人和年龄大的女人对那些年轻的女人开始说一些闲话了,他们说这些女人时,表情是不屑的,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小jú对那些年轻女人究竟出去gān什么,也不太清楚,但她从大人们的眼神和话语里明白了这些年轻女人在外面肯定gān的不是光彩的事。十二岁的小jú已明白一些男男女女的事情了。
后来,事情就发生了变化。先是邻居家的三婶也出去了,三婶和母亲的年龄差不多大,后来母亲在三婶的蛊惑下,也出去了。家里就剩下父亲和她。父亲是个老实人,管不住母亲,只能唉声叹气,小jú也没有能力阻止母亲,后来她就离家出走,她一离家出走,母亲便回来了。刚开始她出走,只限于家乡的小城镇,她又没什么经验,很快又被送回来了。这样稳定了一段时间,母亲便又一次离开家出去了。父亲就又叹气,母亲曾对她和父亲说,自己在外面没有gān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只给人家当保姆,或者卖花。但满村的风言风语,让父亲无言以对,父亲只能唉声叹气。小jú也无法面对同学和老师那种目光,她幼小的心灵遭到了空前的伤害。于是她就一次又一次出走,只有这样,母亲才能回来。几次三番之后,小jú的出走越来越远了,她学会了扒火车,后来又学会了不说出自己家里的地址,这样,人们就没办法把她送回去了。这样一来,她的母亲就无法远离家乡,小jú用自己的流làng,换回母亲在乡人们面前的清白。
小jú是杨杰捡回所里的,关于小jú的事,他肩上的担子似乎比别人又多了几分。他和同事们已经给河南方面发了无数份传真,也打了无数次电话,但一直没有结果。派出所是办公的地方,小jú长时间这么呆下去,肯定不是个办法,所里的人都很着急,杨杰更急。但小jú死活不说出家里的地址,这事情就有些麻烦。
杨杰上班后,所里又一次专门开了一个研究小jú问题的会议,讨论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最后一致决定让杨杰出面再找小jú谈一次。小jú是杨杰捡回的,平时小jú也最信任杨杰,杨杰也最操心小jú的事。杨杰在这之前无数次找小jú谈过。但都没有什么结果,事已如此,杨杰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只能打动小jú,希望在小jú嘴里打听到小jú家的地址。
在小jú的脸上已经看不到花骨朵般的表情了。小jú来所里一个多月了,很少见她笑过,白天,小jú就坐在一角,静静地望着进进出出的人们,不问她话,她便什么也不说,有时屋里没人,有电话来,她便去接,冲电话里的人说,谁谁办事去了,让他(她)过一会儿再打过来。晚上,她就住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很早便起chuáng了,起chuáng后,她就里里外外地打扫卫生,然后用热得快把水烧开。小jú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办公室静下来的时候,小jú就看课本。小jú离家出走,也没有忘记把自己的课本带在身上,在所里一个多月,她仍坚持学习。杨杰和其它同事一有时间就帮助小jú学习功课。每天,杨杰一看见小jú,他就会想起儿子小兵,心里就多了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杨杰找小jú说话的时候,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大家都躲出去了。这样就提供了小jú对杨杰更加信任的氛围。一个多月来,杨杰已经说不清多少次这么面对小jú了,他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可小jú就是不说家里的住址。杨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杨杰抓着头发,样子很愁苦,小jú端坐在他的面前,神情很大人似的望着他。
小jú说:杨叔叔,你让我去你家照顾弟弟和姥姥吧,我能照顾他们。
杨杰曾把小jú带回家里过,小兵很喜欢小jú姐姐。杨杰听小jú这么说,心里就多了份温暖,还有些发酸。但他还是岔开话头说:小jú,你爱妈妈吗?
小jú点点头。
杨杰又说:妈妈也一定爱你,你离开家这么长时间,妈妈该有多着急呀。
小jú就低下头,一副隐忍的样子。
杨杰说:听叔叔的话,回家吧,叔叔去送你。
小jú抬起头说:不,我一回家,过不了多久,妈妈还要出去。
杨杰说:妈妈出去做工,是为了供你上学,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jú眼里含了泪,哽咽道:杨叔叔,你不知道同学们的话有多难听,我没法去学校,老师也看不起我。
杨杰叹口气,无可奈何地望着小jú,此时他眼前的小jú似乎不是个孩子,而是个大人。
许多次了,杨杰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他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能说服小jú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管小jú,那样的话,小jú就会冻死饿死在街上。
杨杰默然地走出办公室,在过道里他吸了支烟,最后才走进会议室。全体人员正围坐在会议室里欢送老所长退休。杨杰进门的时候,他看见老所长正摘除肩上的肩章,然后老所长把自己的手枪和肩章郑重地放在桌面上,老所长眼里已经含了泪。
老所长哽着声音说:从今天开始,我就退休了。
老所长是个好人,他从部队转业,直到退休一直在派出所工作,也就是说,老所长自从参加工作便一直和行武打jiāo道。这么多年,没立过大功,也没出现过大的差错。派出所不同于刑警队,整日里和所属的管区居民打jiāo道,没有遇到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没有什么大案要案需要他们去处理,他们只负责一方治安,工作就很平淡。但老所长一直热爱自己的工作,都差不多把所里当成自己的家了。老所长在众人的掌声中,郑重地向大家敬了个礼,此时,有两滴泪顺着老所长的脸颊滚落下来。欢送老所长的仪式就算结束了。大家陆续地走出会议室。
杨杰望着老所长,似乎看到了若gān年后,自己也将摘去肩上的肩章和众人道别,这么想过之后,他心里竟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老所长看见了杨杰,想起了什么似的走过来,拉住杨杰的手说:今天中午的事你别忘了,好好谈一谈,你家里这种情况,这样下去怎么行。
老所长又一次为杨杰介绍了一个女朋友。以前老所长和所里的同事没少为杨杰的事操心。杨杰的爱人去世后,上有老,下有小的,大家都知道杨杰的生活挺难,以老所长为首的一gān人等便都为杨杰张罗再婚的事。介绍了不少,都因为杨杰家庭原因,没有成功。老所长在几天前就和杨杰打了招呼,又为杨杰介绍了一个女朋友。女方是医院的护士,曾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史,是老所长老伴以前医院工作的同事。据老所长老伴讲,这姑娘不错,通情达理的,把杨杰的情况介绍后,女方也同意见见杨杰。时间就定在今天中午,做护士工作,时间很不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