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停下脚步看他。
他说:“你叫什么?”
女孩说:“你是问我吗?”
这时他看见女孩似乎冲他又笑了一下,他说:“你不认识我了?”
女孩说:“我真的不认识你!”
他说:“不可能,就在对面,你冲我笑……”
女孩有些受到羞rǔ的样子,脸胀得通红,鼓涨的胸起伏着:
“见鬼,我什么时候冲你笑了?!”
他有些急,伸出手抓住女孩的肩膀,女孩惊叫一声。
他想说:“我就是对面那个人。”话还没等说出来,他的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拳,接着他耳旁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臭流氓。”
他摇晃了一下,抬起头看见那个高个男生正站在他面前,小公jī一样地昂着头。他想解释什么。
这时他又挨了一拳,他两眼一黑,鼻子一热,他摇晃了一下,然后很慢地跌倒在地上,他听到一群女人的惊呼,这时他凶狠地在心里骂了句:“该死的女人们——”
接下来,他觉得鼻子里有一股温热的东西汩汩流出,渐渐地在他周围汇成了一条小河。他想,我要死了。
他想到梦里爬着的那座又陡又秃的山,拥挤人群里的女人,捅了他一刀,又捅了他一刀……
此时的感觉和那时的一模一样。
我真的要死了,他感到浑身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他的鼻孔里,欢畅地流着,像一曲奏响的音乐。
这时,他清醒地想到,自己死了,身上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呢?他在身上摸着,在贴身的口袋里他终于摸到了那张折叠得好好的小纸条,小纸条上写着:
老地方,下午4:00我等你。即日!
他又背诵了一遍。
然后他不再动了,静等着警察的光临,然后搜他的身。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2·
片警杨杰的一天
片警杨杰每天起chuáng的时间都很早,他早起chuáng的原因是,他要把早餐做得很丰富,饭做了,菜也炒了。这在杨杰的左邻右舍里,杨杰这种做法是绝无仅有的。现在国人的早餐已经很西化了,不是牛奶就是点心,即便中式的也不外乎馒头稀饭。
杨杰这么做,不是他在自找麻烦,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杨杰的儿子小兵两岁那年,杨杰的妻子,那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心脏出现了问题,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心脏病很严重需要做搭桥手术,人命关天,杨杰便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去医院为妻子做手术。妻子是街道小厂的工人,效益很不好,别说出医疗费,就是工资也是发了这月没下月的,一切费用都要靠杨杰自己承担。不幸的是,妻子心脏手术没能成功,结果脸色苍白的妻子都没能走下手术台,便撒手扔下了杨杰还有两岁的儿子小兵。
后来是小兵的姥姥在照料这一家,姥姥已经六十多岁了,身体一直不太好。在小兵五岁那一年,姥姥又突然中风,从此姥姥也躺在了chuáng上。
杨杰每天要到所里去上班,早出晚归的,没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岳母和儿子。杨杰的工资不高,请不起保姆,于是照顾岳母的重任便落在了儿子小兵的头上。五岁的儿子已经很懂事了,年幼的脸上,时时地流露出刚qiáng和坚毅的表情。
杨杰每天都把早餐做得很丰富,早晨一家三口吃一些,剩下的杨杰放在锅里,中午的时候,杨杰无法回家,便由小兵热了,和姥姥一起吃。
姥姥在chuáng上已经躺了有大半年了,她无法离开chuáng,中风之后,六十多岁的身体再也不听召唤了。但头脑一直清酲。外孙小兵对姥姥的吃喝拉撒全面地负起了责任。这一切,小兵都能做到,姥姥以前有一双鞋,现在姥姥不能穿鞋了,小兵便趿拉着姥姥的一双大鞋,忙这忙那,踢踢踏踏的声音也是从这屋响到那屋。姥姥说:小兵,把便盆拿来。小兵便踢踏地跑过来,钻到chuáng下把便盆塞到姥姥的被子里,完事之后,小兵又踢踏地去卫生间倒便盆。过一会儿,姥姥又喊:小兵,把姥姥的小杯端来。又是一阵踢踏。
中午的时候,姥姥又悠长地喊:小兵,咱们开饭了。小兵便走向灶台,他够不到煤气灶,便搬了个小凳站在上面,打开燃气。接下来他一直站在那里等着,过一会儿他喊:姥姥锅冒气了。姥姥就说:再等等,让饭菜热透再关火。小兵就等。火终于关了,锅里仍是热气蒸腾的样子,他吸着气,哈着手,左闪右躲地把饭菜端到姥姥的chuáng前,他先用勺喂姥姥,姥姥说:小兵吃。接下来,姥姥吃一口,小兵也吃一口。姥姥的泪水就一点一滴地流下来,小兵就奶声奶气地说:姥姥乖,不哭。姥姥的泪水就更加的不可控制了。
小兵趁姥姥睡着的时候,他也会开一会儿小差,他跑出家门,走到小区的幼儿园门前,以前小兵就在这家幼儿园,自从姥姥瘫在chuáng上后,小兵便离开了心爱的幼儿园。小兵异常缅怀幼儿园的生活,于是他抽空就去幼儿园看一看,他扒着铁栏杆向里面望,那些小朋友在老师的引领下,正在玩各种游戏,唱歌,做操,滑滑梯……这些游戏都是小兵以前最爱做的。小兵就那么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终于清醒过来,又急三火四地踢踏着脚步往家里跑。姥姥见到外孙,知道外孙gān什么去了,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
杨杰吃完早饭,把一切准备好之后,就要上班去了。他还没出门,岳母就叫住了他。岳母说:杨杰,这日子这样下去不是个法子,你也该找一个人了。自从杨杰的妻子去世后,很多人都为杨杰张罗过婚事,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成功。杨杰听岳母这么说,只是笑一笑。
岳母又说:都是我拖累了你和小兵。她说到这儿,又要哭出来。
杨杰就说:妈,你不要老说这样的话,这事不是让咱家赶上了么?
岳母就悲泣地说:我咋不早点死呀,帮不上你们的忙,还拖累你们,我是个老不中用的呀。
杨杰就叫了声:妈。
岳母就这么一个女儿,早些年老伴就去世了,孤儿寡母的这么多年也挺不易的。杨杰谈恋爱的时候,岳母对他就很好。杨杰没有多少时间和岳母说什么了,便开门走了出去。他打开门,岳母又叫了一声:杨杰——杨杰回了一次头,他看见岳母正望着他,他说:妈,你还有事么?
岳母没有说话,杨杰又冲儿子小兵说:儿子,有事给爸打电话。
儿子清脆地答应了。
杨杰便急三火四地往所里奔去。
所里上午的工作是这样安排的,第一要研究小jú的问题,第二要欢送老所长退休。小jú的事己经困扰所里好长时间了,一个多月前,杨杰在一家商店门前发现了小jú。那会儿小jú已经昏死在商店前的台阶上,很多路人都在围观。小jú是饿昏过去的,杨杰把小jú带到所里后,喂了小jú一些吃食,小jú便清醒过来。刚开始问她什么话也不说,后来熟了,她才说了一些情况。人们在小jú那里了解到,小jú今年十二岁了,家是河南人,已经上小学五年级了。但她一直不说家里的具体地方,这事就有些麻烦,想把小jú送回去的想法一直搁浅着。一个多月来,小jú只能吃住在所里,所里的人便轮流着陪着小j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