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泽豪早晨刚从炕上爬起来,烦乱的心绪让他用了半晌的劲,才把一泡发huáng的尿撒在喝水的缸子里,他闭着眼,咬着牙,把缸子里最后一滴尿液喝下去,一股温热从胃里散发出来,他烦乱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个头绪。他抓过窗台上放着的烟袋,点燃一袋烟,他望着烟锅里明明灭灭的烟火时,心里顿时开阔起来。一个念头鼓噪得他浑身炙热起来,他看见潘翻译官趿着鞋站在窗外背对着他小解的身影,他在心里冷笑一声,又在心里说了声:“中国人。”
他差人叫来了朱长青,朱长青进门的时候,北泽豪已经在吸第三袋烟了,房间里充满了浓烈的烟味,朱长青一进门便眯上了眼睛。
北泽豪望着朱长青说:“朱君,你我是不是朋友。”
朱长青听了北泽豪的话没点头也没摇头,他眯着眼平淡地望着北泽豪。
北泽豪又说:“你们中国人常说要为朋友两肋插刀。”
朱长青这次点了点头。
北泽豪磕掉了烟锅里的烟灰,抬起手重重地拍了拍朱长青的肩头。
北泽豪神秘地jiāo给朱长青一个任务,他让朱长青帮助押一批军火。朱长青注视了好半晌北泽豪,北泽豪一直期待地望着他。
“朱君,你的路熟,你押送军火,我放心。”
朱长青点了点头,出去准备了。朱长青出门的时候看见了潘翻译官,潘翻译官似乎无意间走过来,潘翻译官冲朱长青笑了一下,朱长青没说什么,他对这个中国人似乎没有什么好印象。他冲潘翻译官点了一下头,刚想走过去,只听潘翻译官似乎自言自语低声说了句:“走路还要看清人呢。”朱长青听了这话愣了一下,他想停下脚问潘翻译官一个究竟,可回过头时,潘翻译官已经走进了北泽豪的屋里。朱长青心里沉了一下,最后还是快步地向自己往的偏房走去。
朱长青带着二十几个弟兄,分坐在两辆卡车上,下午的时候出发了。
朱长青他们刚出发,斜眼少佐带着十几个日本兵也出发了,他们刚走出杨家大院,便脱去了身上的军装,换上了抗联支队的羊皮袄,狗皮帽子,他们抄近路赶到野葱岭的山岔路口。
枪响起的时候,朱长青看见树后几个抗联打扮的人在向自己she击。朱长青喊了一声:“下车。”二十几个弟兄很麻利地从车上跳下来,就近趴在雪壳子后。他没有让弟兄们还击,他扯着嗓子喊:“我是朱长青,我姓朱的有言在先,不向你们开一枪,军火是日本人的,你们拿就是了。”
朱长青喊完,枪声不仅没有停歇下来,反而更加密集了。他们似乎不是来抢军火的,而是专门针对朱长青这些人。朱长青有些不解,猛然间,他脑海里闪过北泽豪那捉摸不定的眼神,还有潘翻译官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这时,他似乎顿悟了什么,每次押送军火都是日本人gān的事,而且极神秘,唯恐走露半点风声,这次让他押送军火却这样大张旗鼓,且又出门便碰上了抗联支队的伏击……
朱长青想到这儿又喊了一声:“你们听着,你们再不停止she击,我姓朱的也不客气了。”
枪声似乎短暂地歇了一会儿,紧接着又疯狂地响了起来。
朱长青从雪壳子后跃起了身子喊了一声“打”,便率先打了一枪。弟兄们接到了朱长青的命令,也一起开火。朱长青清晰地看到,有两个人在他的枪声中中弹,他们一开始还击,那些人便开始后撤了,这些人不是撤向山里,而是往平原方向跑。朱长青这时恍然大悟,他并没有让弟兄们追赶,只是冲那十几个后撤的身影又放了几阵排子枪,便又开着车赶路了。
北泽豪没有料到朱长青会识破他的yīn谋。他是想利用这种苦肉计激发起朱长青对抗联的仇恨,他想看到中国人和中国人拼杀的场面。
朱长青回到杨家大院时,北泽豪盛情地为朱长青摆了一桌酒席。朱长青让弟兄们放开吃了一顿。北泽豪一直微笑着看着这些láng吞虎咽的中国人。朱长青脑子里异常地清醒,他也含着笑望着北泽豪。
北泽豪很快又制定出了一套剿灭抗联支队的计划。这次北泽豪几乎抽调了所有的兵力,当然包括朱长青这支中国人组成的队伍。
临出发前的一天夜晚,朱长青集合起了所有的人,月光下朱长青看着手下的弟兄们,他压低声音说;“你们愿意和日本人一起去打仗么?”
队伍里没有人说话,他们一起望着朱长青。
朱长青就说:“把你们的衣服脱下来。”
众人不解地望着他,朱长青率先脱掉了自己的衣服,自己几乎赤luǒ地站在了那里。众人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纷纷地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他们赤luǒ着身子站在凛冽的寒风中,只一会儿,他们便哆嗦成一团,上牙很响地磕着下牙,最后磕牙声欢快地响成一片。
第二天早晨,队伍集合时,唯有朱长青的保安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
北泽豪气冲冲地带着人来到朱长青驻地的时候,他看见所有的人都面红耳赤地蜷缩在炕上。
朱长青身上裹着被子出现在北泽豪面前,朱长青用颤抖的声音说:“太君,我们要死了,让你们的军医官来给我们看病吧。”
北泽豪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7
杨老弯在清冷的黎明时分,看见一个赤身luǒ体的日本兵,被绑在村头那棵老榆树上,日本士兵血糊呲拉地叼着自己裆下那个玩意。杨老弯嗷叫一声,猫似的弓着身子向村后跑去。他在村后的山坡上看到另一名士兵,那个士兵同样赤身luǒ体趴在雪地上,裆下那个玩意,硬硬地插在肛门里,杨老弯浑身哆嗦着,他口gān舌燥,他背过身去,抓了一把雪填在嘴里。杨老弯说:“哈——哈——”
杨老弯再一次跑回村里的时候,日本人已经集合起了村子里所有的村民。日本人把一挺机枪架在一间房上,枪口黑dòngdòng地冲着村民,那些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也把枪口对准了这些村民。杨老弯不明白日本人这是咋了。几个日本士兵虔诚地抬着那两个士兵的尸体,绕着村民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后来那两具尸体就摆放在了村民面前。村民们在这两具尸体面前垂下了脑袋。
杨老弯再一次看见尸体的时候,突然觉得很恶心。他蹲在地上gān呕起来,杨老弯呕得上气不接下气,翻江倒海,一个日本军官站在村民们面前说了许多中国话,杨老弯一句也没听清,支离破碎的他好像听那个日本军官说,抗联的人就在村民中,让他们jiāo出杀害日本人的抗联,否则统统死啦死啦的有……杨老弯不知道谁是杀死日本人的抗联,他只想吐,他果真就吐了,不仅吐出胃里所的食物,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这时,日本人的枪就响了,杨老弯抬起头的时候,看见村民们蜂拥着向四面八方跑去,他还看见中弹的村民张着一双求援似的手向前倒去……杨老弯又嗅到了那股血腥气,他愈加汹涌澎湃地呕吐起来……
杨老弯再一次站起身的时候,他看见周围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村民,粘稠的腥血弯弯曲曲地在雪地上流着,那些大睁着双眼的村民,惊恐绝望地瞪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