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朱大jú一直在他耳边说孩子的事,结婚几年了,他们一直没要孩子,是他不想要,怕有了孩子拖累自己的工作。自从结婚,朱大jú就希望生个孩子,可他一直没能让她得逞。最近一阵,朱大jú的中心话题一直在说孩子,她说的时候很策略,先是从别人的孩子说起。朱大jú真是喜欢孩子的女人,她一见别人的孩子就走不动路了,眼神都是直的,为了接触别人的孩子,她舍得给人家小孩买礼物,然后就用这样那样的借口把礼物送过去,借机和那小孩玩儿上一会儿,那时的她是幸福的。
朱大jú对孩子的问题有些迫不及待了,她开始和梁亮直截了当地探讨。
她说:梁子,你为啥不想要孩子?
梁亮对这个问题已经回答一百遍了,他已经懒得回答了,就那么疲疲沓沓地望着她。
她又说:我知道你为啥不敢要孩子,怕以后咱们离婚,孩子拖累你,是不是?
梁亮就把眼睛睁大了一些,他对朱大jú已经没了激情,但离婚他还真的没想过,况且孩子和离婚有什么关系呢?
朱大jú乘胜追击,她又说:梁子,你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你放心好了,生了孩子我不耽误你啥事,你跟现在一样,想gān什么就gān什么,行不?
梁亮道:你真的就那么喜欢孩子?
朱大jú说:只要让我有孩子,gān什么都随你。
梁亮就不好说什么了,然后和朱大jú齐心携力地生孩子。终于,朱大jú怀孕了,当她挺着腰身走路时,部队裁军的消息传到了师里,在没有确切消息时,什么样的消息都有。有的说,这个师保不住了,要取消编制,还有的说这个师要减编一半,和别的师合并,种种谣言像草一样疯长着。
朱大jú原本在一心一意地呵护着肚子里日渐长大的孩子,这样的消息对她来说并没让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按她的话说:哪儿的huáng土不埋人,转业也好,留在部队也好,都不会耽误她生孩子。
梁亮却很急,他知道这时候部队裁军对朱大jú是不利的,要是离开部队就得换一个新环境,部队转业gān部的工作本来就很难找,朱大jú拖着个刚出生的孩子,哪个单位愿意接收啊。他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了,朱大jú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当她看到梁亮愁眉不展的样子,马上又说:你不用担心,大不了我不转业,还留在部队,就是咱们师没有了,部队不会没有吧,我要给范师长写信,让他帮帮我。
当年的范师长已经调到军区当部长去了,朱大jú说到做到,她热情洋溢地给范部长写了封信,但范部长一直没有回信。就在孩子出生两个月后,部队减编的命令终于下来了,这个师只保留了一个团,和其他单位合并。朱大jú因为情况特殊,她留在了部队,梁亮和大多数人一起被宣布转业了。
渡过难关的朱大jú这时才长吁口气道:我说的没错吧,这就是命,啥人有啥命,范部长不会不管我。
接下来,整个部队就大变样了,留下的皆大欢喜,转业的那些gān部开始为自己的再就业东奔西走。梁亮也加入到了寻找工作的行列。他们这个师是军区直属单位,大部分转业gān部都回了原籍工作,因为朱大jú没有转业,梁亮可以在本地找工作。
因为赶上裁军,转业的人很多,各接收单位为了能更好地和转业gān部沟通,省里有关部门专门搞了一次部队转业人员的招聘会。所有有任务接收转业gān部的单位都在招聘会上设了展台。梁亮一直认为自己还年轻,又有能写会画的特长,总觉得自己有着极qiáng的竞争力。当他赶到招聘会上时,看到黑压压一片转业gān部吵吵嚷嚷奔波于各用人单位的展台前,他的自信顿时一落千丈。他把手里准备好的十几份个人材料,无声无息地放到了招人单位的桌子上,头也没抬一下,很快就离开了招聘会场。
那一阵子,梁亮的情绪灰暗到了极点。现在师里只是一个留守处了,朱大jú和他仍住在原来的房子里,从这里到省城还有几十公里的路呢,来往一趟很不方便,他只能待消息了。那段时间,梁亮真的有些走投无路的感觉。朱大jú一副饱汉不知饿汉饥的样子,她宽慰着梁亮道:别急,急啥啊。找不到工作有我呢,我能养活你和孩子。
一提起孩子,梁亮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这不是雪上加霜吗?朱大jú生完孩子后,让养母从老区赶了过来,养母虽然七十多岁了,但身体还硬朗,帮助带孩子绰绰有余。养母一来,梁亮彻底放松了,他整日在提心吊胆的等待中过着日子。
突然有一天,他接到了一个用人单位的来函,通知他于某日去用人单位面试。迷茫中的梁亮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第十章
梁亮做梦也没有想到,接收单位负责和他谈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静。那一刻,梁亮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李静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她的样子镇定而从容,她就那么平静地面对着梁亮,他不明白李静怎么会坐在这里。最后还是李静先开了口,她手里翻着他的个人资料,说:你也转业了?
他不看她,望着桌角说:是。
她似乎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就又翻那几页纸,她不看他,继续问:你希望到我们单位工作?
他没有说话,目光就盯着她手里属于自己的那几页纸。
她站起来,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说:如果你想来,过几天就来办手续吧。
李静说完,看也没看他一眼,便走进了里面那间办公室,把他一个人扔在了那里。事后,他才有思维的时间来品味李静。李静还是那么年轻,她胖了一些,不穿军装的李静更加动人了,当年她悲痛欲绝跳楼时的样子已经不存在了,她又是一个丰满美丽的女人。事后他才知道,当初李静调到军区总院没多久就转业了,她现在是这家单位的人事科长。
其实,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忘记李静,刚开始的时候,他一厢情愿地认为李静欺骗了他,自从那次和陈大虎打了一架后,他便开始有一种懊悔感,这种感觉很复杂,不仅仅是对李静,还有对自己的那份责难。他和朱大jú结婚之后,并没有体会到朱大jú带给他的那份幸福和快乐。朱大jú在婚前的确是完整的,这也是他追求和希望的,当朱大jú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时,他并没有珍惜这份生活,他想高兴,可是又高兴不起来。朱大jú的确处处关心、体谅他,但他并不幸福。这种不快并不是因为有李静的存在,如果没有李静,他和朱大jú也并不快乐。在他的意识深处,他一天也没有忘记李静,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脑海里就会闪现出曾和李静相处时的片段,这些片断让他留恋和怀念。这是无法言说的,像一张张底片,在他心底里越来越清晰。
他到新单位报到后,被分到了机关的工会,他仍发挥他在部队时的特长,写写画画,还负责机关的福利和一些业余活动,gān这种工作是他的专长。机关工会和人事科在一层楼上办公,他经常可以看到李静的身影,那个身影还像当年那么美丽。当他得知李静还没结婚时他的心里就“咚”地响了一声,对他来说是一种巨大的震撼。从那一刻开始,他留意起李静的一举一动来,也就是说,此刻的李静又深深地吸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