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盲区_石钟山【完结】(56)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可这一切,随着他们走进部队一切都变了。白晔开始离他越来越远了,以后白晔简直变得不可琢磨起来,如同雾里看花。以前的白晔,从此在他眼前消失了,却活在他的心里。他喜欢以前的白晔,单纯而又幼稚,可现在的白晔,一下子和他拉开了距离,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此时,他并没有真正意识到白晔这种变化,要是白晔的这种变化让他看清了,他还会喜欢白晔么?

  白晔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欧阳江河,一下子离他遥远起来。一时间,他的心里空落无依。

  那天送行的时候,庞巧妹对他说:你以后会给我写信么?写诗也行。

  他多么希望这句话不是从庞巧妹嘴里说出的,而是白晔,那将会是怎样的情景呢?

  眼前的庞巧妹似乎在那一瞬变成了白晔,他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接着车就开了,他冲着自己的幻觉挥着手臂。他看见白晔在车窗里也在挥舞着手臂,那手臂却不是冲他,而是冲欧阳江河。他同时也看见了欧阳江河的手臂,于是他挥舞着的手便举在半空不动了,他的手很沉重,似乎在举着一座山。

  送走白晔和庞巧妹没几天,他就接到了来自军区医校的一封信,他多么希望这封信是白晔写来的呀,可他在打开信的一刹那,他才意识到,白晔是不会给他写信的,果然信是庞巧妹来的。他不理解庞巧妹为什么愿意和自己来往,他从心里,一点也喜欢不起来庞巧妹。但他还是给庞巧妹回了信,依据这一地址,他同样给白晔写了封信,那封信他写得很理智,回忆了许多他们的童年往事,他只能在童年的往事中,寻找安慰了。

  白晔终于回了信,白晔在信中没有提到过去,写得也很冷淡,对过去只是表示感激,并说她也不会忘记陈平一家对自己的恩情。陈平在接到这一封信后,他对自己的幻想,彻底地失望了。

  冷静下来之后,陈平觉得自己很渺小,也很悲哀。他知道,没当兵之前白晔是爱他的,如果他们都不当兵,他与白晔结合是顺理成章的。然而现在,白晔却爱上了欧阳江河,欧阳江河是这支部队功臣的儿子,当然比自己qiáng。陈平这么认为之后,便有了一种qiáng烈的愿望,那就是自己一定要一鸣惊人,让白晔看一看。他梦想着成为英雄,然而机关又是那么平淡,他在寻找着这样的机会。他要使自己不同凡响,自己要在jīng神上彻底征服白晔,他要比一比自己和欧阳江河到底谁更qiáng。他要让自己的行动,使白晔回心转意。

  没想到就在这种时候,南部边境变得不平静起来,于是,陈平在这平淡的生活中看到了一线希望。

  从那以后,各大报纸对南部边境的这种不平静投入了极大的关注和热情。陈平和付晓明一起密切地注视着这一动态的变化。他们的情绪随着报纸上的措辞的变化而变化着。

  不久,他们看到了一个纪录片,纪录片播放的是,大批中国边境居民不能正常生活,举家迁徙。记录片里,人民的激愤已经忍无可忍了。

  陈平预感到,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接下来他们就听到了一些消息,某某部队已经调往南线了,中央军委某领导也曾多次到南部边境视查部队情况。

  可他们的飞行部队一点南调的迹象也没有。那些日子,陈平和付晓明一边看报纸,一边收听着收音机里的最新新闻。各种新闻渠道,已明确告诉人们,这场局部战争是非打不可了。

  付晓明和陈平长时间地站在地图前,关注着南部边境,他们用尺子仗量着那里的山川,河谷。

  陈平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有了一点激情,他暂时忘记了白晔。一种崭新的情绪在他的心里酝酿着。

  付晓明这一阵子也放弃了和岳越的约会,全身心地投入到关怀战争中来。岳越在办公的时间里,也会来到宣传科,一起和付晓明、陈平关注地图上的南部边境。

  岳越就说:要打就快点打吧。

  仿佛她比所有人都着急。她还一遍遍地问付晓明:咱们部队怎么就一点动静也没有呢?她的目光中,充满了làng漫的渴望。

  付晓明就说:也许这是一场小战争,用不着那么多的部队,况且,我们的任务是守好祖国的北大门。

  接下来,部队又传来新的消息,也同时有部队北调。他们意识到,一场战争在不远的将来就会来到了。

  4

  欧阳江河心里清楚,如果自己不被停飞的话,也许不会爱上白晔。在飞行的日子里,他的心里只有那片盲区。他离开了天空,却爱上了白晔,是白晔给他失意的日子带来了快乐,他爱上白晔,不仅是因为白晔的漂亮,更主要的是他在白晔的身上体会到了以前从没有过的东西。那种东西就是白晔对爱情的执著,就像他对盲区那种执著一样,他欣赏这种执著,也陶醉于这种执著。

  就在白晔即将离开他去上学的那天傍晚,他吻了白晔。

  那时,他们站在卫生队门前那片空地上,空地上长着草,周围是一溜榆树矮墙,这块空地晾晒着卫生队特有的白色卫生服,还有白色的chuáng单和chuáng罩。他们站在这片白色中,这片白色遮住了他们的身影。她投进了他的怀抱,他第一次吻了她。那一瞬,他们都过电似的战栗了,他闻到了一股近似于秋天原野散发出的气息。他紧紧地把她拥在怀中,他感受到她身体的凹凸。她半闭着眼睛似梦呓般地说:我成功了!他不明白她这话里的含意,只是一遍遍地吻着她。那时他是冲动的,恨不能把她的身体融到自己的身体里。

  就在这时,她推开了他,气喘咻咻地说:我成功了!

  接着他看见两行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了出来。

  他忙问:你怎么了?

  半晌她没有回答,久久,她才说:你了解我的过去么?

  在这之前,她曾经对他说过她的身世、父母双双的离去,使她成为孤儿的原因等等。此时,她又这么问他,他愣怔着说:你不是说过了么!

  她摇摇头叹口气说:那只是一部分。

  他笑了笑,觉得她的过去也如同眼前的她一样美丽,便轻描淡写地说:你的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现在。

  说完他又把她揽在怀里。天色已晚,周围的一切黑暗下来,他们把身体缠绕在chuáng单间,俩人一时都气踹吁吁。

  他似乎说:白晔,我想要你。

  她似乎在那一瞬清醒了过来,她推开他伸到衣服内的手说:不,现在不行,等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之后,你要我,我不会拒绝的。

  他让她马上就告诉他。

  她摇了摇头说:等以后我会写信告诉你的。

  那天晚上,他们各怀心事地分手了。

  不久,她就给他寄来了一封长信,也是她第一次给他写信。信中她说到了自己的失身。

  他读着她的信,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连把那封信读了几遍,他才冷静了下来,他似乎看见了山镇那么多女孩子一张张殷切希望走到部队里来的脸,同时他也似乎看见了白晔因为父母的问题而无缘走进部队时那张含泪沮丧的脸。那天夜晚,她全然不顾地走进了刘副镇长的宿舍。

  欧阳江河惊骇了。他接到白晔信的当天夜里,几乎一夜没睡,他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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