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二月初二,秋瑾和哥哥秋誉章乘了轿子,一起去绍兴府衙门拜见贵福,贵福听到禀报,亲自出来迎接。
到了客厅落坐,秋瑾侧目望去,只见贵福50岁上下,面白体胖,脸上几道不深的皱纹,笑容可掬。
“两位世侄来到本府,我真是十分高兴 ,“贵福捋着颔下几根稀稀拉拉的胡须,慢条斯理说道 :“可惜寿南兄去的太早,真令人悲叹。往后两位世侄的前程,只管由老夫来关照好了 。”
秋誉章连忙欠起身道 :“多谢世伯大人 。”
贵福转眼望了望秋瑾,见她和秋誉章穿戴一样,长袍马褂,一般男子装饰 ,便装出惊奇的样子说 :“我早听说你胸怀大志,不同一般旧式女子,还自号为‘竞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居然连穿着也同男子。眼下朝廷实行立宪,推行新政,我们绍兴当然也得有所表示。世侄曾留洋东瀛,见过世面,又乃本地仕宦之后,以后出来为地方上办几件事,恐怕是再好没有的了 。”
秋瑾笑了笑 ,操起细声细气的吴侬软语回道 :“多谢世伯夸奖。小侄此番回到乡里,被地方学界同仁推出督办大通学堂,以后还望世伯大人多多指点。”
“噢 ?”贵福略显吃惊,随即笑道 :“很好 ,很好。只是近来大通学生很不安分,经常闹事,本府也正为此事发愁,既然世侄督办大通,可望将其引上正路啊 !”
“世侄也正这样想 。”秋瑾赶忙站起身来,向前一拱手说 :“小侄正想世伯能够出面,帮小侄治理大通。近日大通即将开学,小侄敢请大人届时光临。不知您是否肯赏光 ?”
贵福沉吟片刻。秋瑾接着说 :“大人如能光临,一则为小侄撑腰,二则也可杀杀那些顽皮学生的威风以后才能顺利主持大通啊 。”
“好吧,既然如此,本府到时一定光临 。”贵福gān笑着答应了下来。
二月初十,大通学堂在秋瑾主持下正式开学。校园内外,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各处新生都按时到校听候安排,校园里面松青柏翠,到处打扫得gāngān净净,原来漆皮剥落的大门也油饰一新。已经改作学校礼堂的“盛德堂”前挂了四盏大红灯笼,朱红的油纸上写着四个金色大字 :“开学典礼”。
秋瑾这天起个大早,跟往常一样,先到学校与各位教员会了面,又把整个校园查看一遍,然后才骑上马与学校几名董事,到绍兴府去迎接贵福。
不一会儿工夫,绍兴府里出来三乘大轿,在护兵簇拥下,往大通而去。这三乘轿,一乘是贵福自己的。另外两乘,一个坐的是山yīn知县李钟岳,另一个坐的是会稽知县章瑞年。贵福为了不至于自己一个人太尴尬,便又拉了两个知县。秋瑾骑着马在前面引路,后面三顶轿子熙熙攘攘,一路之上,老百姓看热闹的围了不少,也都跟着到了大通学堂。
这帮人一到校门口,三声礼pào,随后由学生组成的西洋军队开始chuī奏,一派喜气洋洋。到了礼堂之中,贵福叫人呈上礼物。只见两个士兵拿出一幅对联,上面写道:
竞争世界 雄冠全球
秋瑾赶忙吩咐学生即刻贴挂,于是又是一片赞叹之声。
贵福笑着对秋瑾说 :“这对联乃我昨日写成,用了你的别号‘竞雄’在卷首,贤侄不嫌弃吧 ?”
秋瑾装做很吃惊的样子,又把对联读了一遍,感激地说 :“侄儿受此宠待,一定不辜负世伯大人之器重 。”
典礼仪式开始之后,秋瑾请贵福、李钟岳、章瑞年发表了演说。接着,秋瑾也简单讲了几句。随后,她请贵福、李钟岳、章瑞年三个人在礼堂前与全体师生合影留念。
照完相后,贵福站起来说道 :“往后大通学堂短缺什么,尽管向本府说好了 。”教员们立刻鼓起掌来,贵福也更加得意。
秋瑾乘机说 :“启禀大人,近来常有些不三不四的人随意进出学堂,扰乱学堂秩序 。”贵福沉吟片刻,挥挥手说 :“这个好办。明天我命人在学堂门前张贴告示,写上‘学府重地,闲杂人等,非奉府渝,不准入内’,不就成了 ?”
秋瑾连忙道谢。李钟岳和章瑞年面面相觑,贵福却装做没看见,仍然乐呵呵的。
这天huáng昏,贵福等人在大通学堂饮过酒宴,方才回到衙门。刚一下轿,章瑞年就对贵福说 :“卑职以为府台大人这样做,似乎太抬举秋瑾了。大通学堂在以前口碑可不太好啊 !”
李钟岳也走过来,说 :“大人准许大通学堂往后不让闲人出入,岂不短少了官府的监视 ?”
贵福得意地摇摇头嘻笑自若地说 :“秋瑾虽女流之辈,但她留学东洋,在本府本城颇有名气。我们万万不可唐突行事,一定要把她笼络住,你们放心,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两位只看到‘不准入内’,可也别忘了前头还有一句‘非奉府谕’呀 !”说完,他哈哈大笑竟自朝里屋去了 。”
督办大通以后,秋瑾终日全力以赴。清晨天还不亮,她就起chuáng,骑马赶到了学校。每当校内号声响起,学生们到操场集合时,秋瑾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接着,操场之上一片沸腾。
各教官整理好不同级的队伍,由秋瑾阅过,然后两分队散开,跑步、对打,卧倒,瞄准……一连三节课后,再整队回到住处。后来有学生回忆说 :“当时起chuáng、熄灯、上课、下课都用步号,清越可听。催起号角一鸣,立即把被褥捆好,鞋子一律放在门外,不得在室内穿脱,除星期日外,每天第一课起,三课兵式体操要跑到几里路外大校场去操练。有时晨露未gān,青草没胫,教师喊五百、六百米远卧倒,预备放,学生不问马尿牛粪,毫不犹豫卧倒下去,并假想敌人在前,眼亮手准地动作起来。……”除了星期天,每天都进行这样的训练。如遇天雨,就改在食堂里上操, 或在走廊四周跑步。此外,每周一、三、五还有一小时的器械体操:从事单杠、跳马、吊环、跳远等训练。所有的训练中,教员都极为严格 ,一丝不苟,“譬如开步走走得不好,他就用指挥刀敲你的腿,夜间打行军,你爬不上山,他就把你一推;泅河,你不敢下水,他也把你一推。……”
刻苦认真的训练使学员很快掌握了基本的军事知识,为起义作了初步的准备。
这天晚上,秋瑾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一推门,突然发现屋里坐着一个彪形大汉。
“伯平 。”秋瑾禁不住喊了起来。
陈伯平赶忙迎了过来,说 :“竞雄,你每天都回来这么晚吗 ?”
“哪里,哪里,只是学校事太多,这些学生必须好好训练啊 。”秋瑾说着灿然一笑。
两人坐下,秋瑾问道 :“伯平,这次有什么消息吗?我听绍康说你病好后去了安庆 。”
“嗯,你先看看这个 。”说着,他从衣襟的缝里拿出一张白纸条,jiāo给秋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