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姐夫到美国留学,毕业后在五十铃汽车公司供职,继续受资本家压榨,冰
天雪地摔在西雅图大街上,摔碎了大腿骨。尽管美国联邦政府花了上万美金给我姐
夫买了电动轮椅,颁发了残疾人证,允许我姐夫随地停车,每两年才缴6 块钱停车
费,可我姐夫仍然不满。官司一打十几年,州法院、上诉法院、最高法院,我姐夫
的大名上了各种报刊和联邦法学周刊,状子一直告到联邦参议院司法委员会主席on
G.Ilatoh那里,仍是泥牛入海。从此我姐夫对所有政府一概不信任,成了蒲鲁东无
政府主义者。
在美国很难找个闲人倾诉衷肠,姐夫和我一对瘸人在机场外拥抱啼嘘后发现终
于找到了知音,四臂jiāo错颇感需要互相依存。可惜我旅行的目的地埃尔森特罗距此
还有近200 英里,我得到洛杉矾国内机场换小飞机继续前进。姐夫帮我买了机票,
拐着瘸腿送我到停机坪,双手拄杖一直看到我腾空而去才依依返回。
在美国承担国内运输的小航空公司成千上万,专飞荒僻莽蛮之地。我乘坐的这
架双引擎螺旋桨小客机属三角(Delta )航空公司所有,200 英里不到1 小时的航
程,可机票高达98美元。我随着小飞机慢慢爬升,从大海飞向高山又冲向沙漠、掠
过盐湖。眼看着加利福尼亚3200万人口、2500万辆汽车在我脚下蠕动。透过舷窗,
我的目的地埃尔森特罗静卧在科罗拉多河的一条支流里,一望无际的农田像五彩丝
绸铺向蓝天,喷洒农药的小飞机蝗虫般飞来飞去。
飞行员开始放起落架调整桨距,小飞机掠过沙丘蜻蜒点水般降落在地。推开舱 7/94 首页上一页56789101112下一页尾页
门,看到停机坪上两架All -d 黑鹰直升机和一帮海军陆战队员,使我又想起了失
之jiāo臂的墨脱探险。我本来可以把自己绑在黑鹰直升机滑橇上过一把航拍瘾,结果
yīn差阳错到美国来种地。《圣经》讲“铸剑为犁”,说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由于飞机早到,接我的二大妈还没有来。我肩扛军用背囊径直走进机场休息室。
空调机送来qiáng劲的冷风,手托冰镇可乐的我陷入信然的情调里。环顾四周,机场不
大但古朴可爱,原色木板墙上挂着阔不盈尺的小镜框,里面发huáng的黑白照片都是为
本地做出过各类贡献的普通人。从农夫、医生、教师、神甫到看林人,惟独没有权
倾一时的政客、翻天覆地的革命家和杀人如麻的将军……我想我那一生得过五届全
美农学奖的二伯百年之后也一定会跻身其间,群星荟萃。我一向崇拜那些受过良好
教育和严格训练的优秀男人,他们用自身努力使一切美好的愿望成为现实。只可惜
人生太短,以70岁计,仅有25550 天。一个人一生无法体验所有的人生经验,惟有
读书,从间接经验中了解人生。
就在我仰面冥思、浑然不知所在之际,一声轻柔的“师曾”把我叫醒。循声望
去,一位白发老妪出现在眼前,凭本能我知道她就是二大妈。岁月可以改变一切,
昔日康奈尔大学校花的风采已dàng然无存。先是我像好莱坞电影镜头那样做母子重逢
紧紧拥抱状,接着二大妈又像所有的中国母亲喜极而泣。就在我童心不混继续傻闹
之际,二大妈老泪纵横的面孔从我胸前缓缓抬起:“师曾,你来晚了一步。二伯已
经不在,你现在是唐氏农场中惟一的唐姓男人。”
西南角的唐氏农场
唐氏农场主,出生时被误为怪胎,差点被溺死
加利福尼亚是美国最西南的一个州,帝王谷县是加利福尼亚最西南的一个县,
首府是埃尔森特罗(EI CentID ,西班牙语“核心”的意思),唐氏农场就在埃尔
森特罗的最西南角。
这一带原是北美印第安人的土地,殖民时代被西班牙征服,1821年墨西哥独立
后划为墨西哥合众国领土。可崇尚个人自由、冒险、扩张的美国人成群地涌向这块
阳光普照、盛产葡萄的广袤土地。100 多年前,特级陆军上将约翰。潘兴率美军席
卷墨西哥边境。这位以“凶狠的豺láng”著称的西点毕业生杀人如麻,靠恐怖为美国
劫掠到广阔的西部疆土。1898年7 月16日,驻守圣迭戈的西班牙军队向美军投降,
攻城掠地使潘兴成为美国史上惟一与国父华盛顿同获特级上将称号的将官。他当年
的贴身副官就是日后成名的坦克上将“血胆巴顿”。冷战时代美国用潘兴的姓氏命
名了两代最著名的战略武器——“潘兴I ”、“潘兴H ”式导弹。当年用重pào、军
刀、马蹄掠夺的这块土地,经过世界各地移民几代人的辛勤耕耘,已成为世界上最
大的农产品基地。
加利福尼亚气候温和,阳光充足,务农人口不到加州全部3200万人口的1 %,
可全美国出口农产品的80%来自这里,加州农产品稳占世界农产品市场的37%。
旧中国几千年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产量奇低,一遇天灾人祸便尸殍遍野,马克
思将这种封闭而皇权无上的农业称之为亚细亚生产方式。100 年前光绪皇帝曾模仿
西洋,戊戌变法富国qiáng兵,不料触犯了西太后既得利益。积极推行“百日维新”的
谭嗣同等七君子慷慨就义,京师大学堂沐浴变法血雨后硕果仅存。我爷爷就是秀才
举人“变法”那年进的京师大学堂,留着小辫子以“文科中国文学门学士”的顶子
毕了业。为赈水灾,我们无锡唐家倾家dàng产,行赈十余省,被《清史稿》称为“救
民水火,必得唐公”,可江河淮汉照样泛滥。我爷爷一怒之下把祖国灾荒不断归罪
于科技落后,立下宏愿要科学兴邦。从此我大伯唐山jiāo大、麻省理工学习修桥筑路
;二伯金陵农大、美国康奈尔钻研蔬菜育种;三伯中央大学学医疗;我爸光华大学
学管理;五叔清华学机械……就是不许出学文科的孽种。
1918年农历戊午年四月二十九,我二伯一出生就差点被当做孽种溺死。那天我
奶奶邵老夫人怀胎十月产下一个大肉球,接生婆子见状喊了声“怪胎”,就顺手把
肉球扔进了马桶。赶巧曾任huáng埔教官的舅公邵元济东洋归来,认得这是“绣球胎”,
又叫“被包儿”,属于胎盘早剥云云。遂不顾肮脏一把把肉球捞起来,用手撕开,
顿时羊水四泄,“哇”的一声跳出我二伯。
我二伯自幼未发碧眼脾气怪异,做事认真像马,性格执著像马,连生辰属相也
是马。他北京汇文、南京金陵农大毕业后赶上国土沦陷,奉我爷爷科学兴邦之命到
大后方四川农改所任技佐、技正,负责推广水稻新品种。抗战胜利台湾光复,当过 8/94 首页上一页678910111213下一页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