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挺着身子,径直往前走去。
刘猛走过来,小声地冲曹刚说:曹书记,俺看这姑娘是铁了心了,就收下她吧。你让她一个人去哪儿,万一有个好歹,咱们怎么向人民jiāo代?
曹刚一时也没了主意,他望着刘猛无奈地说:那你说怎么办?
依俺看就收下她,让她跟卫生兵去救伤员啥的,肯定行。
曹刚望着远去的白冬jú,叹口气道:看来只能这样了。
刘猛见曹刚同意了,就大步流星地追过去:小白同志,曹书记同意你参加县大队了。
白冬jú听了,马上站住了脚,回过身来:真的?
刘猛笑嘻嘻道:俺还能骗你。
白冬jú把枪扔了起来,又抱住了,她恨不得高兴地在地上打几个滚,心想:看来参加县大队也并不难啊。
·5·
石钟山 著
第六章 白冬jú和林振海
白冬jú终于成了县大队的一员,她暂时被安排到了卫生队。卫生队现在加上她,已经有四个兵了。
按照白冬jú的本意,是想参加李彪的锄jian队,那样,她离李彪就会更近了,每时每刻都能看到李彪,那才是她的幸福。另外,她也真心实意地想亲手杀了林振海。她恨林振海,做梦都想把他杀了。
两年前,林振海曾把她抢到了山上。
林振海似乎很喜欢白冬jú。
在没有当土匪前,林振海经常到白家庄走一走,目的就是来找白冬jú。白先生当时还在,天气晴好的时候,他就经常带着学生坐在自家的院子里,教学生一遍遍地读《论语》和《国风》。
长成小伙子的林振海总想多看几眼白冬jú,也许是童年时期白冬jú拿着烧火棍追赶他们的样子,深深地吸引了他。
一天,他终于悟到了这种感觉的真正含义,于是,目的就变得简单而又明了。
此时的白冬jú已经出落成一个标致的少女。白天,父亲在家里教学生上课,她就和母亲去伺候河边的那块薄田。每一次林振海来,都会轻车熟路地到了田边,也不多说话,走过去就开始忙碌。
刚开始,白冬jú母女对林振海这种一厢情愿的做法还不太适应,一时缓不过神来。待回过神后,娘就对林振海说:这孩子,这样可不合适,俺娘俩能行。
林振海笑呵呵道:没啥,俺闲着也是闲着,今天路过这里,就是搭把手的事。
白冬jú不说话,低下头,该gān什么还gān什么。她明白,林振海这样做,完全是因为自己,可她的心里却是水波不兴。
后来,林振海就经常来。来了,他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有什么活就gān什么活。gān活的时候,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娘儿俩说着话。
娘说:家里的活gān完了?
林振海随口答道:完了,闲着没事,就过来了。
娘抬头看天,嘴里叨咕着:看样子,今年饿不死咱们穷人了。
林振海就笑一笑,说:咋能饿死呢?只要有一双手,gān啥都是营生。
他说这话时,眼睛却瞟着一旁的白冬jú。
白冬jú不说话,埋头忙着手里的活计,心里对林振海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林振海来的次数多了,就成了娘的心事。她坐在地头,把白冬jú叫过来问:孩子,你是咋想的?
白冬jú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咋也没咋想。
娘又说:你要是对人家没意思,赶明儿个就别让人家来了。现在正是农忙,谁家还没个活儿。
白冬jú白了娘一眼:从一开始,俺就不愿意让他来。
当时白冬jú说的是真心话,尚不知爱情为何物的小女孩,心里是容不下别人的。
林振海再来时,娘就用目光瞟着白冬jú,嘴上却对林振海说:孩子,你帮俺们一家,大娘心里感激你,这农忙时节,忙你自家的事吧。以后别来了。
林振海忙说:俺家gān活的人多,有俺爹、俺娘,还有俺弟,不差俺一个。
娘就叹气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她希望这话如果是白冬jú说,兴许对林振海更管用,就一次次地拿眼睛去瞟女儿。
白冬jú当然明白娘的心思,她直起腰,一边擦汗一边说:以后你就别来了,这点活,俺和娘两个就够了。
林振海不说什么,就是笑一笑,然后继续gān手里的活。
回到家后,娘就把林振海的事和白先生说了。
白先生嘴里就吟出一句:君子好逑啊——
晚上在chuáng上,娘对白先生说:俺看林振海那小伙子还不错,人本分,也踏实,长得也浓眉大眼的。
白先生不说话,眼睛望着暗处。
娘又说:咱家也没个男娃,日后你老了,家里得有个男人照应着。
白先生嘴里就“唔”一声,然后说:这话你得对闺女说,得看她的心思。
娘就噤了声。
下一次林振海再来时,娘就故意躲得远一些,她想给闺女创造些机会,让她慢慢喜欢上林振海。
林振海凑到白冬jú身前:jú,你看你都晒黑了。
他又说:jú,等上秋了,卖了地里的粮食,俺领你到城里,扯块布,做件鲜亮的褂子。
他还说:jú,以后田里的活你少gān些,有俺呢。你捎个信,俺就过来帮你。
白冬jú不说话,但心里还是软软的、柔柔的。人毕竟是有感情的,就是一块石头都能焐热了,何况一颗活蹦乱跳的心呢。
林振海再走时,她就抬起头说:哎,你走啊——
林振海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说:那俺就走了。
嘴上这么说了,脚下却没有动。
她赶紧说:那你就走吧,还有一程路呢。天不早了,太阳快落山哩。
他站在那里也说:可不是,太阳都落山了,那俺就走了。
林振海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健步如飞的样子,心里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
如果事情顺风顺水地就这么走下去,结局也许就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结果却是,就在那年的秋天,林振海失手打死了大户家的少爷,跑到山里,做起了土匪。
白冬jú以为林振海这一跑,和自己也就彻底地断了。他这一跑,就把她以前积攒起来的那一点点热情,跑得烟消云散了。一个土匪,一个良家女孩,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她幽幽地吐了口气,把所有郁积在心里的东西就都吐掉了。
偶尔想起林振海时,心里为他的结局有些痛,也有些惋惜。
让她想不到的是,做了土匪的林振海非但没有忘记她,看她的次数更是一点儿没少。一阵风似的,说来就来了。林振海每一次来,都不会空着手。他骑在马上,两个小匪抬着一袋粮食前来叫门。
门是不会开的,一家三口人,听到林振海的马蹄声,早就把大门关了,躲在屋子里,大气都不敢出。
林振海就在门口喊:jú,jú——
她不答话,趴在炕上,浑身抖个不停。为什么抖,她自己也说不清,不知是怕还是恨。
林振海在外面叫了一阵门,见里面没有开门的意思,便又大声地说:jú,东西放在门口了。
说完,打马带着小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