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吧,我一定会成为唐军中最年轻的将军。"真幸以极其慡朗的口吻说道。
"战争中会有很多人死去,你不怕吗?"
"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如果害怕,在战场上就担任不了指挥了。随时都得作好死的准备。"
"随时准备死的人,可以说有野心吧。"
想说出的辛辣嘲讽却变成了悲伤的声音,李chūn自己都感到意外。
"没有关系。我怎么会死?"
李chūn的胸口就在眼前,微微凸出的锁骨边,依稀有几点雀斑。往上一看,才发现脸颊到眼睛一片也有。真幸心里不由涌出一股怜惜的微笑,为了不笑出来,他紧绷着嘴。
六月四日早上,真幸去了朝衡的书房,作了出征潼关前的告辞。
"去吧,去吧。"
朝衡抱着真幸的肩说道。
"陛下也将出席出征仪式。让我们看看你们出发的英姿,去吧。"
真幸注视着朝衡的脸,后退五六步,敏捷利索地敬完礼就转身走了。朝衡双眉紧锁,表情严峻。真幸以前见到过朝衡这样的表情,那是在潼关第一次见到朝衡的时候。
骑兵队的出征戎装光彩夺目,他们穿着防御性能优越的明光铠甲。优质的、轻而薄的铁皮被切成鳞片状的小块,再被缝缀在一起。为进一步加qiáng防护,在胸部和背部还嵌有被称为护心的椭圆形金属板。金属板被磨得像镜子一样光亮,能很好地反she光。骑兵队的队员们都是来自好人家的青年,是一些拥有辉煌未来的优秀军官。他们都骑着名贵的马。
集合在皇城的骑兵队,随着真幸一声"跑"的命令,便开始沿着朱雀门大街向兴庆宫奔去。
真幸的马叫琦琦,这是朝衡为祝贺他加入骑兵队而送的,是一匹产自费尔gān纳的栗色母马。已跟随真幸三年多了,曾出色地载着他的主人飞驰在范阳、邯郸,成了与主人同甘共苦的知心朋友。
市民们也拥到大街上来欢送,只听到人们吵吵嚷嚷的喊声,看见啦,看见啦,就像风chuī过树叶的声音一样。马刺声音不断,铠甲光亮耀眼,剑有力地敲打在小腿上。
第五部分 第139节:二十八、大决战(4)
"何等威武出色的军队!"
姑娘们不停地赞叹着。
前进的队伍靠近了兴庆宫,军乐队的演奏开始了。枪上彩旗飘扬,庄重的队旗也随风飘舞着,马蹄和马刺也发出有节奏的声音,队伍继续前进着。
在兴庆宫勤政楼的阅兵台上,宰相陪同皇帝站在那里。
真幸小跑着,紧绷着嘴,抬头望着玄宗。虽然隔的很远,但真幸还是看清楚了那是一位慈祥老人的眼神。
"我就是要守卫那位皇帝。"
真幸欢天喜地。
他跑过了chūn明门,离开了长安。
队伍一刻不停地前进。
太阳快落山了。远处,huáng河从北面像大瀑布般直泻而来,一个大转弯又向东汹涌澎湃而去,还在拐弯处汇合了西来的渭水。huáng色的河面沐浴着微红的斜阳,成了粉红色。
登上一座难登的小山丘,刚转过一道急弯,真幸不由"啊"地叫出了声:在潼关的二十万唐军一览无余。真幸命令队伍停止前进,重新整顿后,再进入人海茫茫的军营。
"打扮得真漂亮啊!穿得如此好看,是准备跳舞吧?这里可是人像狗一样死去的地方。"
说话的是让路的步兵。
"哟,哟,满地爬的蟑螂虫们,小心别被踢着了啊。"
骑兵队中有人回击道。
山谷里全是运货马车、辎重车、战车,看不到头,把山谷堵得满满的。车轮声、长矛相碰声、马的嘶鸣声和士兵们相互的咒骂声汇成一片,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来得正好,作战会议马上就要开始。"
为了早点向哥舒翰引见真幸,高适将真幸带到了司令部所在的营帐。
进入大帐篷时,正值紫禁队队长陈玄礼向哥舒翰传达大本营的作战命令。正中坐着一个红脸的大汉,他的眉毛和连鬓胡子都开始发白了,胸部的厚度几乎和肩的宽度差不多,下巴埋在胸窝处,像睡着了似的闭着眼。
"那就是总司令。"高适轻声说道。
"对面右边的是幕僚火拔归仁将军,紧挨着的是负责军政要务的田良丘将军。总司令的左边是负责骑兵的王思礼将军,紧挨着的是步兵的李承光将军。"
陈玄礼宣读了作战的重要指令,这是皇帝的敕命。
"哥舒翰将军,再以持久战之名而不进攻,就是贻误战机,这不会带来任何好处。我们现在应该选择的是果断、机敏的行动。朕对阁下充满敬意,更期望阁下再努力战斗。敌人业已变弱,让我军迅速全面出击,攻击、歼灭敌军,夺回陕州!"
真幸觉得哥舒翰真的在睡觉。陈玄礼宣读完后,他像被突然的寂静惊醒般抬起头,慢慢睁开眼睛,轻轻动了动身体。
这是什么样的总司令啊,真幸嘟囔道。
这真的就是那个反复击退了吐蕃多次猛攻的、享有盛誉的名将哥舒翰吗?
哥舒翰在椅子里蠕动着胖得快裂开的身体,他的右半身确实是瘫痪了,口水垂落在白色的腮边胡子上。
"出击的判断应由战场总司令作出,大本营发出作战命令,只会妨碍顺利作战……"
负责军政要务的田良丘将军刚开始反驳,陈玄礼就打断了他的话,绷着的脸上露着淡淡的嘲笑,说道:"立即出击!说的是立即!这是圣旨,若不服从,将视为叛逆罪。"
哥舒翰终于举起了可以活动的左手,做了一个安抚陈玄礼的动作。
"望你转告陛下,我军后天早上出击,全军出动。"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哥舒翰的眼里向陈玄礼she出了犀利的目光。
"不再理会敌人的动向,我们将奋勇前进,冲锋到底,夺回洛阳。这样转奏可以吧?你是姓陈吧?"
陈玄礼气鼓鼓地退了出去,并立刻带着一百名随从回长安去了。
高适把真幸引见给了哥舒翰,哥舒翰只是闭着眼点了点头,连话都没说。只是听到朝衡的名字时,才微微动了动眉头,但仍是一言不发。
对总司令疑惑不解的真幸和高适并肩向第三骑兵队的营帐走去。他自己也意识到,刚一见面就对人品头论足是轻薄,所以只是默默地走着。
"终于到了要出击的境地。要是以前的总司令,即便是圣旨,也不会对不合情理的命令点头的。"
高适觉察到了真幸的困惑,对他说道。
"即便是大将军,也有因胆怯而逃离战场的时候。但这次情形相反,是感到厌烦了而要往死里跳。"
真幸消除了紧张,松了口气。
"这次出击真的没有道理吗?"
"不,倒也不能那么说,不过……"
就在这时,看到高良迎面跑了过来。
"吴qiáng那家伙给逮住了。他从长安逃出来,躲在这儿的战车队里。"
真幸一边走,一边向高适简单说明了与吴qiáng、袁木较量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