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那些事儿_[日]辻原登【完结】(112)

2019-03-10  作者|标签:[日]辻原登

  七月二十八日,玄宗一行到达了蜀郡,即现在的成都。他们离开长安已有一个半月多了。

  八月十二日,禀报皇太子即位的使者来了,玄宗不得已追认了他的即位。

  从北面对安禄山实施包围,即在山东、河北、山西一带将战场形势变得有利的颜真卿、李光弼、郭子仪,他们的情况怎样?

  潼关的战败,不只造成放弃长安和玄宗的蒙尘,还使北边的战局一下子发生了逆转。

  潼关、长安一旦陷入敌手,安禄山便可轻易地从这两处沿着huáng河、汾水北上,去攻击旧都太原。为此,李光弼急忙从河北撤到太原,进行固守;而郭子仪也退到了灵武,与皇太子、朝衡他们会合了。

  结果,在平原郡的颜真卿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镇守范阳的安禄山的盟友史思明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颜真卿虽然英勇善战,但毕竟寡不敌众,被打败了。他放弃平原郡,渡过huáng河逃到河南躲了起来。

  现在回到玄宗蒙尘一行人出发那天的长安。

  六月十三日,休息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来皇宫上班的官吏们看到,皇宫门从里侧一打开,宫里的人就争先恐后地奔了出来,他们吃了一惊。听说皇帝一行人已逃离了长安,他们又大吃一惊。

  皇帝放弃长安的消息转眼间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市民们一时惊愕不已,呆住了,心里没了任何主意。人们要么什么也不gān,把自己关在家里,要么在大街小巷中乱转一气,十三日后半天和十四日整天大致都是这样。

  十五日到了,城市突然动弹起来,就像过了潜伏期的伤寒病症一样,开始肿胀、发热、坏死、脓肿、在痛苦中挣扎。

  有钱人带着金钱、宝物逃离了长安,穷人们留了下来。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他们没有值得带走的财产,也没有像样的避难所。再就是他们实在是太喜欢长安了,若被烧毁的话,他们也想看到这个城市最后的痛苦挣扎。尤其是平时饱受压迫、生活在底层的下层阶级的人们,他们自然而然地有了这样的愿望。但只要主人、有钱人一走,即使是时间很短,宅子会变空,主人的训斥也会没了。也就是说,也许可以为所欲为了,他们期待着这样一种无政府状态。

  接着,事情确实这样发生了。

  六月十五日正午前,以东市为主要活动范围的一群地痞流氓,首先闯进了位于宣义坊的杨国忠的府宅,抢东西,还放了火。这就像发出信号的烽火一样,在各个街道角落冒出了其他派别的地痞流氓集团,还有好几个混有一般市民的大大小小的bào力团伙。

  京兆尹崔光远把左右金吾卫都动员起来,拼命灭火和镇压,而在放弃长安和安禄山进城这两个重大历史事件的缝隙中产生的、要发泄长期压抑着的郁愤而涌出的巨大民众骚乱,将他的努力吞没了。

  禁军由于他们的权力源泉——最高权力消失了,他们的拳头不得不举到一半就落下来,而对方也感觉到了这一点。

  安禄山的六万军队,由他的专职裁缝师兼将军孙孝哲指挥,于六月十七日进入长安。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崔光远也在皇城入口、朱雀门前恭敬地迎接了孙孝哲。

  安禄山军的各连队分散驻扎在长安的各个坊,可一进入坊门,他们就不再是士兵、不再是军官了。

  第五部分 第153节:三十、流亡政权(3)

  长安驻军司令孙孝哲允许了士兵们在市内的掠夺,但对皇宫,却在其外侧进行了严密守卫,完好地保护着,等待安禄山入城。传言说玄宗等唐王朝重要人物已经逃走,宫中只是空城一座,但孙孝哲不相信。他问了京兆尹崔光远,但他的回答却让人不得要领:我的管辖范围是长安市井,对皇宫、皇城的事一无所知。

  不久,安禄山入城了。崔光远把宫中的钥匙jiāo给了他,意思是他可以任意行事。

  安禄山自己踏遍了宫中的每一个角落,将宫中搜了个遍,要找到玄宗皇帝、杨贵妃,可是空无一人。

  "把朝衡带来!"

  光宅坊那没了主人的朝衡府宅,也遭到安禄山士兵和市民的掠抢,并被放火烧毁了。安禄山此时才知道朝衡已随玄宗蒙尘去了,他本打算说服朝衡担任宰相的。

  "怎么回事?帝国的中心竟然是空的。"

  安禄山恨得捶胸顿足。想搂抱杨贵妃的梦想,想亲手杀了玄宗,给唐王朝最后一击,可在空dàngdàng的宫殿前,这些打算全都告chuī了。

  他不知道该把握紧了的拳头砸向哪里,他对专职裁缝师孙孝哲下了命令,要他给被玄宗杀了的长子安庆宗做佛事,把留在长安的皇族、杨氏一族,还有跟随玄宗蒙尘的高官的家人全部处死。之后,他便回洛阳了。他沮丧至极,对玄宗、杨贵妃的不在感到措手不及,居然忘记了下达追击玄宗这样一道重要的命令。

  残忍成性的孙孝哲忠实地执行了安禄山的命令,把来不及逃走的皇族、杨氏一族以及与蒙尘有关的人都集中到了位于东西二市的刑场上,极尽残忍地挖去他们的心脏,用铁槌击碎他们的头骨。

  弃市,也就是对这样的罪犯行刑的地方,连日都有数万人涌来观看。皇族的人一被杀掉,他们就争先恐后地食其肉、挖其眼、剥其皮、掏其心,致使死尸成了烂泥。还有人将这些肉带回家腌了起来。

  这位美男子裁缝师大言不惭地说道:要是比残忍的话,那些穷人可是远胜于我啊!

  穿着这位孙裁缝做的光彩夺目的胡服的安禄山,在顿足捶胸地回到洛阳后,又gān了些什么呢?

  他把生擒了唐军总司令哥舒翰而归顺的、正迫不及待地等着封赏的火拔归仁给杀了。昔日的勇将哥舒翰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说什么都口齿不清,还一个劲地流口水。他被遗忘在了御花园的监狱里。

  茉莉被噩梦惊醒了。

  朝衡的头掉在地上滚动着。茉莉"啊"地大叫一声要跑过去,可有比她先跑到,拾起那个头并紧紧抱着的女人。

  你是谁?她大声喊着,气得全身发抖。

  浑身是汗,湿透了。

  院子对面的溪谷里,已经传来了男人们开始撒网捕鱼的说话声。茉莉伸出手,拉起了吊窗,秋风突然闯进了屋子。

  啊,已经避难五个月了,茉莉说着合上了衣襟。十月也剩不了几天了。

  茉莉无jīng打采地要从chuáng上下来,她心里乱糟糟的,既害怕朝衡被杀,又充满了对紧紧抱着朝衡的女人的嫉妒。

  茉莉也听说了肃宗即位的消息。肃宗的军队已于十月初从灵武开到了彭原,可离长安还很远。

  杨贵妃和杨国忠的死、朝衡跟随皇太子去了灵武并在那里布置反攻,这些事都是从jīngjīng儿那里听说的,可这个jīngjīng儿也好久没见到了。

  茉莉光脚穿进布鞋里时,猛地想到,gān脆我去灵武吧。

  小王进来了。

  "李chūn来了,好像有好消息。"

  说话间,李chūn已经站在门口了。到辋川一疏散,她马上就改为了男性发式,服装也变回以前的男装,言谈举止也返回到了要考科举时的样子。真幸死了,一个人在战乱的世界中要活下去也只有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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