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立刻出发!要避免流血!"
储光羲转身刚要出门,朝衡叫住了他。
"什么事?"
"你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忘了说。"
"咦!"储光羲歪着头,不明白意思,包佶也感到纳闷,从旁边紧紧盯着自己的上司。
"那些石头到底怎样?"
储光羲淡淡一笑,说:
"听说是假的,都是些分文不值的石块。"
"阿米那样说的吗?"
"是的。"
"这就怪了。"朝衡这回淡淡一笑。
第一部分 第27节:五、大唐帝国(4)
"言之有理,是有些怪。"说完,监察御史就走了。
"这事jiāo给他没问题。好了!看来这下总算解决了。"朝衡长舒了一口气,回头对包佶说。
"你对日本遣唐使的第一印象如何?"
包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总的良好。"
朝衡说:"怎么跟天气预报一个样?对了,说起明天,我本来要去辋川拜访王维先生的。好久没见了,本想喝个痛快,聊到天亮。但看眼前这个情形,又得往后推了。"
世人皆知的王维与朝衡同年。他才华横溢,jīng晓音乐,还是一流的画家,当然,他也是一位有能力的官员,一名出类拔萃的秀才。不仅是他,那些以名列前茅的成绩通过科举的人都具备这样的才能。
去年初,王维母亲辞世。按朝廷规定,被解除吏部侍郎的官职,服丧三年。王维借机在长安郊外终南山麓的辋川购得别墅,索性隐居,过上了他渴望已久的梵香默坐的恬静生活。他在那里吟诗,谱曲,作画。
空山不见人,
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
复照青苔上。
这是近一个月前,王维送给朝衡的五言绝句。
"王维的服丧什么时候结束?"
"听说是明年七月。"
朝衡掩饰不住内心的寂寞。王维借服丧而隐居,博学刚直的颜真卿受杨国忠迫害,被远远打发到山东乡下,做了个平原太守。李白曾一时作为"宫廷诗人"伺奉在皇帝左右,但因侮rǔ了宦官高力士,也被赶出长安,到现在已经八年,不知现在流làng何处,甚至不知生死。李白是天才,是天上降落到人间的仙人。
朝衡咏起了他的《少年行》:
五陵年少金市东,
银鞍白马度chūn风。
落花踏尽游何处,
笑入胡姬酒肆中。
在洛阳,去酒肆杨华楼听白倩倩唱歌,临进门时,李chūn转过身来对真幸朗诵的也是这首诗。对朝衡来说,充满青chūn活力而放làng不羁的岁月,早已随李白一起,成了遥远的、令人怀念的回忆。而真幸、李chūn他们却正当青chūn年华。
客厅里的日本客人品尝着费尔gān纳的白葡萄酒,吃着杏gān和松子。真幸也被叫了进来,坐在了末席。他的怀中揣着两封重要的书信,一封是奈良的羽栗吉麻吕给朝衡的信,另一封是他儿子阿翼、阿翔写给在长安的妈妈的。兄弟俩思念着母亲。
信不jiāo出去,真幸也无法安下心来。
当然,还有更让他挂念的事。歌声迷人的胡女白倩倩。偌大的长安,到底怎样才能找到她呢?高良也和自己一样心急如焚。昨天和他在皇城里逛了半天,想伺机闯进禁军总部。到长安已经三天了,一无所获。
老执事也给真幸斟满了葡萄酒。真幸心不在焉,清河劝他多喝一些。
喝了一口,酸甜而让人心醉的清香顿时弥漫在口里。而喝下之后,从喉咙蹿到鼻腔的香气纯正透彻,与方才弥漫在口中的酒香又完全不一样。
遣唐使的几个头目用日语小声地jiāo谈着。
"他结婚了吗?"古麻吕把声音压得很低。清河也饶有兴趣地凑过身来。
"宅子里好像没有孩子。不过,就算还没有结婚,总有四五个家妾吧。吉备大人,你觉得呢?"
"你们说什么?"
"他在这里有没有相好的大唐女人?"
清河的话刚说完,里面的房门被推开,朝衡和包佶走了进来。
朝衡对中途离席略表歉意后,立刻注意到了坐在末席的青年,叫道:
"喂,年轻人,你不是说有东西想要jiāo给我吗?肯定是羽栗的信吧?怎么样,说准了吧?好,快给我看。"
说着大步走到真幸身边。
他是一位英杰,但从不摆架子,也不炫耀自己。他对自己现在的重要地位甚至感到有些羞愧,只是绝不让旁人看出这一点。也就是这样一个人,当他在潼关第一眼看到这个来自祖国,尚有几分少年稚气的年轻人时,心里就产生了不寻常的好感。
真幸恭恭敬敬地将信递了过去。朝衡接过信就站在那里读起来。读一会儿,他抬头看了看真幸,之后目光又落在信上。
关于眼前这位青年的父亲发动叛乱的始末,朝衡知道得一清二楚,仿佛自己当年就身居大和朝廷的核心位置一样。"广嗣之乱"发生在740年(天平十二年)八月末,首领藤原广嗣被斩首则是在十一月一日。翌年一月,这一事件的始末就通过新罗派到奈良的特务僧人通报给了大唐。
广嗣的父亲藤原宇合是藤原四子政权中的一派。作为留学生,十六岁的朝衡第一次来到大唐,藤原宇合就是那次遣唐使的副大使。朝衡的才能就是那次被藤原宇合所发现,并被选为最年轻的遣唐使留学生的。
出发前,宇合夫人赶到难波津来送行,怀里还抱着一个吃奶的婴儿。
朝衡总是陷入错觉,认为那个婴儿已长大成人,如今就在眼前。他反复告诉自己,那个婴儿是广嗣,而真幸是广嗣的儿子。但朝衡老是摆脱不了这一错觉。
第一部分 第28节:五、大唐帝国(5)
老总管来告知晚餐准备好了。
在通往餐厅的回廊中,朝衡让头头们跟老总管去,自己站在那里。等走在最后的真幸来到自己跟前时,叫道:
"大使,请你也来一下……"
朝衡叫住了走在前面的清河,并将他们两人从回廊领到庭院中的亭子里。
夕阳透过围墙侧面的窗户照进来,she在铺满碎石的院子里,然后在地上形成形状各异的花纹。
"大使,我叫住你,是为了你的卫士,也就是你侄子的事情。我要你听听,也希望你同意。"
"说吧。"清河倒显得gān脆,催着朝衡往下说。真幸拘谨地站在一旁,屏住呼吸。
"藤原!羽栗的信中希望我好好照顾你。而且在他们父亲的信中,阿翼、阿翔托了我这样一件事。"
……迄今为止的来唐留学,可以说偏重律令等行政领域和佛教的学习和引进。但今后,在军事研究上我们也要向先进的大唐学习,以推动我国的军事发展。真幸所出生的藤原世家一直以勇武而闻名,真幸本人也具有罕见的武艺天赋,机敏果断。所以我们想把他托付给朝衡,让他到军官学校学习兵法,并进入骑兵队,接受实战训练……
以上便是阿翼、阿翔兄弟俩在父亲给朝衡的信中表达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