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知堂书话_周作人【完结】(230)

2019-03-10  作者|标签:周作人

  浓艳花满枝,枝高不可折;

  徒羡双飞鸟,妾心独断绝。

  三

  chūn宵君不见,独对落花风;

  伊昔情无尽,只今欢已空。

  四

  昔时未相值,得含眷恋情,

  更堪今夕别,暗淡听钟声。

  五

  凄凉独酌酒,聊欲忘忧思;

  忧思不可忘,独酌难成醉。

  六

  歌送东关人,舞迎西海客;

  为月还为花,chūn朝复秋夕。

  七

  门前樱正发,何事系君驹?

  君驹嘶且跃,花飞满庭衢。

  八

  郎意欲迎妾,妾身宁得行?

  行程五百里,风làng转相惊。

  九

  闺里通宵卧,拥欢何限情,

  任他窗外月,此夜自yīn晴。

  □1926年

  3月刊《语丝》69期,署名岂明

  □收入《自己的园地》

  马琴日记抄

  马琴(Bakinl767-1848)是日本有名的旧小说家,所著小说有二百六十

  种,其中《南总理见八犬传》一书,共九集一百六卷,计历时二十八信年始

  成,称为马琴最大杰作。但是我不知怎地总是不很喜欢。这个原因大约很复

  杂,因为我自己知道养成这个偏见的缘由就有好几种。第一,我对于历史小

  说没有多大敬意,虽然知道人生总有一个làng漫的时期,所以làng漫的故事也自

  有其生命,永远不愁没有读者。第二,马琴的教训主义令我不满意。他曾这

  样替他的著作辩解,“余著无用之书,将以购有用之书也。夫大声不入俚耳,

  稗史虽无益,寓以劝善惩恶之意则于妇孺无害,且售小说者及书画印刷装订

  诸工皆得以此为衣食,岂非亦属太平之馀泽耶。”这很足以代表当时流行的

  儒教思想,但在我看来却还不如那些“戏作者”的洒落本与滑稽本更能显出

  真的日本国民的豁达愉快的jīng神。第三,马琴自己说“余多读华人之稗史小

  说,择其文之巧致者而仿为之”,所以这些作品于我们华人都没有什么趣味。

  讲到日本的伟大小说,自有那世界无比的十世纪时的《源氏物语》。第四,

  以前读外骨的《山东京传》,见所记马琴背其师京传,即送葬亦不至,且为

  文对于京传多所诋毁,因此遂不喜马琴之为人。有这四个原因,我的反马琴

  热便根深蒂固地成立了。

  近来在旧书店的目录上见到一本《马琴日记抄》,就写信去要了来,因

  为日记类是我所喜欢看的。这是飨庭篁村所编,从一八三一年以后的十四五

  年的日记中分类抄录,约有一百二十项,马琴晚年的生活与性情大抵可以想

  见,但是我仍旧觉得不能佩服,因为他是这样的一位道学家。称赞他的人都

  说他是谨严不苟,这或者是的。随便引几条,都可以为例。

  天保五年(1834)三月二十六日,昼饭后九半时(今前午后一时)家人

  诣深光寺扫墓,余因长发不能参与。按日本以前剃顶发,发长则为不祥不敬,

  不便外出或参与典礼。

  天保九年闰四月十日,入夜阿百(其妻名)又对余怨葱,云将舍身。余徐谕之,七

  年以来吾家不治毕竟由吾不德所致,不能怨尤他人。夫妇已至七十馀岁,馀命几何,勿因

  无益之事多劳心力,又谕以万事皆因吾之不德所致。但彼未肯甘服,唯怨怒稍缓,旋止。

  女子与小人为难养,圣人且然,况吾辈凡夫,实堪愧恧。

  天保十五年五月六日,令阿路(其寡媳名,马琴时已失明,一切著述都由她代笔)

  读昨夜兼次郎所留置之为永chūn水著《大学笑句》,玩弄经书,不堪听闻,即弃去。

  《大学笑句》盖模拟《大学章句》之名,日本读音相近。

  天保十五年六月十日,土屋桂助、岩井政之助来,致暑中问候。政之助不着裳,失

  礼也。

  但是我的偏见觉得这种谨严殊不愉快,很有点像法利赛人的模样,从世

  俗的礼法说来,马琴大约不愧为严谨守礼的君子,是国家的良民,但如要当

  文艺道中的骑士,似乎坚定的德性而外还不可不有深厚的情与广大的心。我

  们读诗人一茶的日记在这些方面能够更感到满足。《七番日记》中有这样一

  条,照原文抄录于下,这是文化十一年(1814)五月的记事。

  四晴,夕小雨,夜大雨,处处川出水。

  今夜关之契下女,于草庵欲为同枕,有障残书,关之归野尻而下女不来。

  一茶在野尻村有门人关之,不能和情人相见,一茶便让他们到自己家里

  来会,后来关之因为有事,留下一封信,先回家去了,她却终于没有来,大

  约是因为大雨河水泛滥的缘故罢。一茶这种办法或者不足为训,但是寥寥几

  行文字怎样地能表出乖僻而富于人情味的特性来呵。岛崎藤村在《一茶旅日

  记》的序中说,与芭蕉、芜村等相比,一茶是和我们的时代更相近的人物,

  的确不错。这样说来,马琴也可以说是和我们的时代比较相远的人物,虽然

  他比一茶还要小四岁。

  马琴本名泷泽解(Takizawa Kai),是士族出身。

  □1926年.. 5月刊《语丝》79期,署名岂明

  □收入《自己的园地》

  关于狂言十番

  四五年前,还是孙伏园君在编《晨报副刊》的时候,我译了些古希腊的

  东西,登在报上,题名《古文艺》。后来又将两篇日本的狂言译了出来,也

  登在里边。丸山昏迷君见了很是喜欢,竭力怂恿我多译几篇,可以出一本小

  书,答应代我去搜集插画。我觉得这倒也很好玩,便说就这样办罢,但是终

  于懒得动手,虽然本拟编入《陀螺》里的两篇狂言——《骨皮》与《伯母酒》

  ——已经抽下,放入别一个纸盒子里了。民国十三年丸山君归国去了一趟,

  抱病回京,躺在川田医院多日,又复归故乡去,以后就没有消息,直等到山

  川早水君写信给我,才知道终于故去了。狂言我本是喜欢的,现在又似乎欠

  了亡友的一笔债,宿诺未践,心常耿耿。从次年起着手续译,先后共得十篇,

  遂编作一集,题曰《狂言十番》,“狂言”本系日本名词,因无适当译名,

  故沿用原文,并取原用专门语“十番”纪数,似颇相称,虽然中国亦有此语,

  如音乐上之“打十番”及“马上十番”之类。我所据的原文,“鹭流”系芳

  贺矢一校本《狂言二十番》,“和泉”及“大藏流”则为幸田成行校本《狂

  言全集》,此外山崎麓校注本《狂言记》及《外编》也稍资参照。插画则从

  《狂言全集》选取五图,又山口蓼洲画《狂言百番》中亦取三幅。译文因非

  一时之作,文句语气颇有出入,今悉仍其旧,不加改易。关于狂言之说明,

  在有几篇的附记里稍有说及,现在也不多赘了。因为我觉得这一本小书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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