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知堂书话_周作人【完结】(241)

2019-03-10  作者|标签:周作人

  若gān,分门别类,为四十二项,各举一二为例。其二为考证篇,内分三章,

  一佛寺与社会之关系,二和尚与小僧故事考,三结论。此类故事大抵与普通

  民间传说及童话相似,且其型式亦无大变化,因为其事件不外智愚的比赛,

  其体载又多是笑话,只是人物限于师徒,背景亦以僧坊生活为主耳。中国笑

  话中虽也多以和尚为材料,但这只是让他一个人在社会上出乖露丑,并没有

  徒弟做陪衬,更不必说有这许多故事可以成一部书,其原因大约是和尚在中

  国早已堕落成为游民之一,笑话作家取他作材料,第一因为光头异服,其次

  破戒犯法,兼有秃子与好夫之德,大有事半功倍之概,至于与其僧伽制度殆

  无甚关系也。日本国民思想虽然根本的是神道即萨满教,佛教的影响却亦极

  大,中古以来寺院差不多与基督教会相像,兼办户籍与学校事务,其地位自

  较庄严,与民间的关系亦自密切,一直维系到了现在。在笑话里,微贱病弱

  者固然话该倒运,然而在高位者亦复不能幸免,正如“狂言”中出来的侯爷

  无不昏愦,武上悉是庸懦,于是大方丈也难免是稗沙门,时常露出马脚来,

  为沙弥所揭破,或者还受制于白衣,这些故事便是《和尚与檀那》集里的材

  料了。《和尚与小僧》中有一条与汉字有关,今抄录于下:

  和尚吩咐小僧,把酒叫做水边西,又吩咐他特别在有人来的时候要把汉字分析了当

  做暗号讲话。有一天寺里来了两三个客人,小僧便来说道,水边有岛(西岛日本同读),

  山上加山如何?假作参禅的样子。和尚答曰,心昔而止。一个客人懂得了他们的意思,便

  说道:文有口,墙无土。师徒听了搔首不知所对。

  这在《醒睡笑》中也有一条,不过和尚系说“一撇一捺夕复夕”,客则曰“玄

  田牛一”也。

  (廿三年五月)

  □1934年

  5月

  26日刊《大公报》,署名岂明

  □收入《夜读抄》

  蛙的教训

  今天站在书架前面想找一本书看,因为近来没有什么新书寄来,只好再

  找旧的来炒冷饭。眼睛偶然落在森鸥外的一本翻译集《蛙》的上面,我说偶

  然却也可以说不偶然,从前有友人来寄住过几天,他总要了《蛙》去读了消

  遣,这样使我对于那蛙特别有点记忆。那友人本来是医生,却很弄过一时文

  学,现在又回到医与自然科学里去了。我拿出《蛙》来翻看,第一就是鸥外

  的自序,其文云:

  机缘使我公此书于世。书中所收,皆译文也。吾老矣,提了翻译文艺与世人相见,

  恐亦以此书为终了罢。

  书名何故题作蛙呢?只为布络凡斯的诗人密斯忒拉耳(Mistral)的那耳滂之蛙偶然

  蹲在卷头而已。

  但是偶然未必一定是偶然。文坛假如是忒罗亚之阵,那么我也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推

  进于纳斯妥耳(Nester)的地位了。这地位并非久恋之地。我继续着这蛙的两栖生活今已

  太久矣。归欤,归欤,在性急的青年的铁椎没有落到头上的时节。已未二月。

  所云机缘是指大正八年(一九一九)chūn间《三田文选》即《三田文学汇

  编》的刊行,《蛙》作为文选的别册、次年六月再印成单行本,我所有的就

  只是这一种。据鸥外的兄弟润三郎著《森林太郎传》上说,在《蛙》以后刊

  行的书有《山房札记》、《天保物语》等二三种,都是传记文学,只有一册

  斯忒林堡的《卑立gān》是戏剧译本,到了大正十一年随即去世,年六十一。

  我读这篇短序,觉得很好玩的是著者所表示的对于文坛的愤慨。明治四

  十年代自然主义的文学风靡一时,凡非自然主义的几乎全被排斥,鸥外挨骂

  最甚,虽然夏目漱石也同样是非自然派,不知怎地我却只记得他在骂人而少

  被人骂。那时我们爱谈莫泊三左拉,所以对于日本的自然主义自然也很赞成

  的,但是议论如“露骨的描写”等虽说得好,创作多而不jīng,这大约是模仿

  之弊病也未可知,除《棉被》外我也不曾多读,平常读的书却很矛盾地多是

  鸥外漱石之流。祖师田山花袋后来也转变了,写实的《田舍教师》我读了还

  喜欢,以后似乎又归了佛教什么派,我就简直不瞭然了。文坛上风气虽已变

  换,可是骂鸥外似乎已成了习惯,直到他死时还有“新cháo社”的中村武罗夫

  谩骂一阵,正如坪内逍遥死后有“文艺chūn秋社”的jú池宽的谩骂一样。为什

  么呢?大约总是为了他们不能跟了青年跑的缘故吧。其实叫老年跟了青年跑

  这是一件很不聪明的事。野蛮民族里老人的处分方法有二,一是杀了煮来吃,

  一是帮同妇稚留守山寨,在壮士出去战征的时候。叫他们去同青年一起跑,

  结果是气喘吁吁地两条老腿不听命,反迟误青年的路程,抬了走做傀儡呢,

  也只好吓唬乡下小孩,总之都非所以“敬老”之道。老年人自有他的时光与

  地位,让他去坐在门口太阳下,搓绳打草鞋,看管小jī鸭小儿,风雅的还可

  以看板画写魏碑,不要硬叫子媳孝敬以妨碍他们的工作,那就好了。有些本

  来能够写写小说戏曲的,当初不要名利所以可能自由说话,后来把握住了一

  种主义,文艺的理论与政策弄得头头是道了,创作便永远再也写不出来,这

  是常见的事实,也是一个很可怕的教训。日本的自然主义信徒也可算是前车

  之鉴,虽然比中国成绩总要好点。把灵魂卖给魔鬼的,据说成了没有影子的

  人,把灵魂献给上帝的,反正也相差无几。不相信灵魂的人庶几站得住了,

  因为没有可卖的,可以站在外边,虽然骂终是难免。鸥外是业医的,又喜欢

  弄文学,所以自称两栖生活,不过这也正是他的qiáng处,假如他专靠文学为生,

  那便非跟了人家跑不可,如不投靠“新cháo社”也须得去钻“博文馆”矣。章

  太炎先生曾经劝人不要即以学问为其职业,真真是懂得东方情事者也。

  (二十四年四月)

  □1935年

  4月

  24日刊《华北日报》,署名“不知”

  □收入《苦茶随笔》

  东京散策记

  前几天从东京旧书店买到一本书,觉得非常喜欢,虽然原来只是很普通

  的一卷随笔。这是永井荷风所著的《日和下驮》,一名《东京散策记》,内

  共十一篇,从大正三年夏起陆续在《三田文学》月刊上发表,次年冬印成单

  行本,以后收入《明治大正文学全集》及《chūn阳堂文库》中,现在极容易买

  到的。但是我所得的乃是初板原本,虽然那两种翻印本我也都有,文章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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