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而此种种名物在中国又多已无考,日本独尚有保存,千百年后足供后人
瞻仰赞叹,其为惠实大矣。若日本特殊文化,研究非易,泰西法勒耳翁辈虽
有论列,今未及问津,宁从盖阙。唯古称同种同文,则语本无根,泥古而不
通今,论学大忌,知或以与中国有关之资料为唯一证据,以为日本古文化即
是如此,斯则陷于大谬,无一是处,有如瞽人扪烛以为是日,不但按灭烛光,
抑且将灼其指矣。
傅芸子先生在日本京都讲学有年,特蒙便宜,得至奈良数次参观正仓院,
写成考古记一卷,将以问世,命写序文。傅先生倾倒其该博之学识与经验,
以成是书,记录考证,备极详明,辅以多数图象,有益于吾国学子者极大,
更奚俟不佞赘言,唯见著书主旨大段与鄙意相合,私心窃喜,因不辞固陋,
略述所见,用以塞责云尔。
中华民国廿九年九月三十日。
□1944年
11月刊《文史》1期,署名十堂
□未收入自编文集
中国文学与日本文学序
梁盛志君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治史学,又留学日本,专心于中日文化
jiāo流史迹之研究,历有年所矣。近日更就文学方面,寻求两国相互之关系,
编为一书,携以相示,且属作序。余年来不写文章,又俗务繁冗,亦苦无暇,
唯读梁君之作,不禁有所感触,为书数行。梁君近若gān年中始终致力于日本
文化之研究,过去无人注意日本文化,梁君孜孜为此,正是寂寞之工作,现
在几乎尽人皆言日本文化,粱君仍屹然守其故辙,此寂寞恐亦与前此不相下
也。
昔曾有言,在非亲日时或者觉得未免亲日,在亲日时又似乎有点不够客
气了。凡对于日本事情说真实话的,永远难免此难。余读国际文化振兴会征
文集中梁君之文,甚为梁君幸,但心中亦实颇为梁君危。梁君知日本颇深,
而意又甚诚,故所言悉从衷心发出,在现今中国人多以日本人口吻谈日本文
化之时,梁君独真率地发表其中国人的意见,其不被视为谤书者盖几希矣。
乃振兴会独有取焉,审查报告中且有人云,愿得闻诚实的苦言,胜于肤泛的
谀词,此不徒梁君之幸,若稍夸大言之,谓中日相知以至相和之机即基于此,
亦无不可。梁君本此jīng神,益勉力于jiāo互绍介之工作,为两国造百年和好之
因,实为一大事,此书从文学上说明中日文化jiāo流之事实,正是此工作之一
部分,今得早日出版,大可喜也。
余老而为吏,于文事日以疏远,但得见学问道上仍有安寂寞者矻矻工作,
实为大幸,故写此篇以应其需,若文章之芜杂,则固已审知之矣。
中华民国三十一年二月十日。
□1944年
11月刊《文史》1期,署名十堂
□未收入自编文集
白川集序
我认识傅芸子君已有十年,现在北京图书馆及北大文学院任职,更朝夕
可相见,但是提及傅君,总即令人想到北白川,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傅君客日本京都甚久,居于白川之滨,我们平时通讯写熟了这地名,现
在傅君结集居东所作文章,题曰《白川集》,觉得这名字是再适切也没有的
了。傅君为人敦厚温雅,日本语所谓美也比远,此可云都人士也。其在日本
京都与在中国北京同样的相宜,其所研究者为两国之艺文文物,又特注重于
相互之关系,如俗语有之,此宁非宝剑赠与钟馗耶。
今人盛唱文化jiāo流,此诚为当务之急,唯文化jiāo流其实是古已有之,其
年月固甚长远,其成绩因之亦更广大,非后人所能企及。近世中国之注意日
本事情者,固亦大有人赞叹其固有之美,然大半对于过去两国间之文化jiāo际
特致其留连欣慕之意,实例至多,即傅君此集,其用意盖与《正仓院考古记》
相同,亦正可为最近的一好例子也。
窃意异民族间文化相通,自亦各有其饱和之度,今言中日文化jiāo流,似
不重在互为炫售,第一当谋情意之jiāo通,如是则言昔年相互之关系,或今日
各自之殊异,其用处均极大,学术艺文之书而有外jiāo政治之用,谅当为东亚
国士所许可欤。
我愿傅君或继此而更有《北海集》之作,以北京为中心,为乡土研究之
探讨,此于傅君亦是极适切之胜业,且与以前工作相合正如鸟之两翼。古人
有言,得陇而望蜀,此殆人之常情,幸傅君勿笑也。
三十一年十月十八日。
□1944年
11月刊《文史》1期,署名十堂
□收入自编文集
茶之书序
方纪生君译冈仓氏所著《茶之书》为汉文,属写小序。余曾读《茶之书》
英文原本,嗣又得见村冈氏日本文译本,心颇欢喜,喤引之役亦所甚愿,但
是如何写法呢。关于人与书之解释,虽然是十分的想用心力,一定是挂一漏
万,不能讨好,唯有藏拙乃是上策,所以就搁下来了。
近日得方君电信,知稿已付印,又来催序文,觉得不能再推托了,只好
设法来写,这回却改换了方法,将那古旧的不切题法来应用,似乎可以希望
对付过去。我把冈仓氏的关系书类都收了起来,书几上只摆着一部陆羽的《茶
经》,陆廷灿的《续茶经》,以及刘源长的《茶史》。我将这些书本胡乱的
翻了一阵之后,忽然的似有所悟。这自然并不真是什么的悟,只是想到了一
件事,茶事起于中国,有这么一部《茶经》,却是不曾发生茶道,正如虽有
《瓶史》而不曾发生花道一样。这是什么缘故呢。中国人不大热心于道,因
为他缺少宗教情绪,这恐怕是真的,但是因此对于道教与禅也就不容易有甚
深了解了罢。
这里我想起中国平民的吃茶来。吃茶的地方普通有茶楼茶园等名称,此
只是说村市的茶店,盖茶楼等处大抵是苏杭式的吃茶点的所在,茶店则但有
清茶可吃而已。茹敦和《越言释》中店字条下云:
古所谓坫者,盖垒土为之,以代今人卓子之用。北方山桥野市,凡卖酒浆不托者,
大都不设卓子而有站,因而酒日酒店,饭日饭店。即今京师自高粱桥以至圆明园一带,盖
犹见古俗,是店为之店,实因坫得名。
吾乡多树木,店头不设坫而用板桌长凳,但其素朴亦不相上下,茶具则一盖
碗,不必带托,中泡清茶,吃之历时颇长,曰坐茶店,为平民悦乐之一。士
大夫摆架子不肯去,则在家泡茶而吃之,虽独乐之趣有殊,而非以疗渴,又
与外国人蔗糖牛rǔ如吃点心然者异,殆亦意在赏其苦甘味外之味欤。
红茶加糖,可谓俗已。茶道有宗教气,超越矣,其源盖本出于禅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