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知堂书话_周作人【完结】(272)

2019-03-10  作者|标签:周作人

  国的吃茶是凡人法,殆可称为儒家的,《茶经》云,啜苦咽甘,茶也。此语

  尽之。中国昔有四民之目,实则只是一团,无甚分别,搢绅之间反多俗物,

  可为实例。日本旧日阶级俨然,风雅所寄多在僧侣以及武士,此中同异正大

  有考索之价值。中国人未尝不嗜饮茶,而茶道独发生于日本,窃意禅与武士

  之为用盖甚大。西洋人读茶之书固多闻所未闻,在中国人则心知其意而未能

  行,犹读语录者看人坐禅,亦当觉得欣然有会。一口说东洋文化,其间正复

  多歧,有全然一致者,亦有同而异,异而同者,关于茶事今得方君译此书,

  可以知其同中有异之迹,至可忻感,若更进而考其意义特异者,于了解民族

  文化上亦更有力,有如关于粢与酒之书,方君其亦有意于斯乎。

  中华民国三十三年十一月二十日。

  □1944年作,1945年刊“太平”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立chūn以前》

  第六辑——谈西洋的书

  红星佚史序*

  罗达哈葛德、安度阑俱二氏掇三千五百年前huáng金海伦事著为佚史,字曰

  《世界之欲》。尔时人间尚具神性,天声神迹,往往遇之,故所述率幽秘荒

  唐,读之令生异感,顾事则初非始作,大半本诸鄂谟(Homer)。

  鄂谟者,古希腊诗人也,生三千年前,著二大诗史,一曰《伊利阿德》

  (Iliad),纪多罗亚战事。初有睚毗神女曰亚理思,以当沛留斯与提谛斯婚

  宴不见招致,思修怨,因以一频婆果投会中,识其上曰致最美者。海拉、雅

  典那、亚孚罗迪谛三神女随共争此果,神不能决,宙斯命就巴黎斯断之。巴

  黎斯者多罗亚王普利安子,方居伊陀之山视其羊群,三神女各许以酬,而巴

  黎斯终纳亚孚罗迪谛之请,愿得美妇人,二神女由是衔多罗亚。未几巴黎斯

  游希腊,王美纳罗思厚款之,后曰海伦,绝美,亚孚罗迪谛为种业恋于胸,

  见客美之,会王他出,巴黎斯挈后奔。王归索之不听,遂大举伐多罗亚,海

  拉、雅典那为之助,九年不下。后用伊色加健者阿迭修斯策,造大木马空其

  中,伏甲士百人,弃城外,复率舟师隐邻港中。多罗亚人意敌既去,启城出,

  见木马,乃拒洛公《Laoco

  .n)之谏,舁之入城。入夜伏甲尽出,启城,舟

  师亦返,多罗亚遂下,希腊人大掠,杀普利安于宙斯神座之下。美纳罗斯复

  取海伦,将之返国,遭飓风流地中海,抵息普洛思、斐尼基、埃及诸地,已

  而至斯巴达,复为国王。后诗人欧黎辟提斯(Euripides)及思德息科罗斯

  (Stesichorus),则谓巴黎斯仅得海伦之形,真海伦盖已至埃及云。

  诗之二曰《阿迭绥》(Odyssey),即记阿迭修斯自多罗亚归,途中涉险

  见异之事。而《红星佚史》一书则设第三次làng游,述其终局者也。中谓健者

  làng游,终以见美之自相而止,而美之为相,复各随所意而现,无有定形,既

  遇斯生眷爱,复以是见古恶,生业障,得死亡,眷爱、业障、死亡三事,实

  出于一本,判而不合,罪恶以生,而为合之期则又在别一劫波,非人智所能

  计量。健者阿迭修斯之死正天理应然,不足罪台勒戈奴之馈矢。台勒戈奴事

  亦本鄂谟以后传言,非臆说也。

  中国近方以说部教道德为桀,举世靡然,斯书之潘,似无益于今日之群

  道。顾说部曼衍自诗,泰西诗多私人制作,主美,故能出自由之意,舒其文

  心。而中国则以典章视诗,演至说部,亦立劝惩为臬极,文章与教训漫无畛

  畦,画最隘之界,使勿驰其神智,否者或群bī拶之,所意不同,成果斯异。

  然世之现为文辞者,实不外学与文二事,学以益智,文以移情,能移人情,

  文责以尽,他有所益,客而已,而说部者文之属也。读泰西之书,当并函泰

  西之意,以古目观新制,适自蔽耳。他如书中所记埃及人之习俗礼仪,古希

  腊人之战争服饰,亦咸本古乘。其以色列男巫,盖即摩西亚伦,见于《旧约》,

  所呼神名,亦当时彼国人所崇信者,具见神话中。著者之一人阑氏,即以神

  话之学有名英国近世者也。

  丁未二月,会稽周逴识。

  □1907年作,刊“商务”本《红星佚史》,署名周逴

  □收入《苦雨斋序跋文》

  见店头监狱书所感*

  俄人克罗颇特庚以革命党人下狱二年,遁居法国,又以里昂之狱幽囚五

  载,尝著《俄法狱中记》十章述其事,多写凶惨之实及西伯利亚萨哈嗹流人

  诸状,读之惨然令人无欢。书次就所札记综而绎之为《监狱与囚人之道德影

  响》一章,终结之曰,狱不能化人于善,即云止恶,亦弗可得也。第十章承

  此设问,研究狱之需否,其言颇繁,今撮大旨于此曰:

  罪非罪也,当曰人事之病。治之已往,不若止放未形。学者讨论所得犯

  罪之故,析其因缘,可为三支:一曰缘于人事者,二曰根于气候者,三曰属

  于生理者。三者之中,末为最重。顾内因殊常,缘为罪种,神志凌乱,易生

  杀机,果也。第天壤之间,林林众生,不乏其似,而或勿尔者,是则虽有内

  因,亦必与外缘相应,而后始发。故惟善处之,顺其外界,使无拂逆以婴之

  者,则罪自可兔。吾闻支那之民,聚族而居,人皆夙稔,道义相切磋,患难

  相扶持,故罪鲜见焉。(原注:惟山鄙内地为然,非海市比也。)今使诚能

  推而广之,人合互助,斯非徒囹圄可废,虽以致升平可也。

  克氏为自然学名家,以互助言无政府,今亦以言监狱,末学罔识,固莫

  能断其是非,第姑妄言之,则他且无论。特狱之为物不祥,仁人所不乐言,

  更何必需之有?顾吾适市,乃见有书累累,标志狱务,皆留学生之所为者,

  则又何耶?国人远适求学,不有大愿,流连荒亡,及于殂落,斯亦已耳,何

  监狱之足道。且士纵不肖,将假一技博升斗以糊口,虽执鞭犹可为,奚必与

  伍伯争囚粮之馀粒耶?夫欧西号文明,狴犴之设,托词化善,君子犹或非之;

  若吾国监牢,更何物耶?不过囚系生人,以备屠宰,笼槛森然,犹屠人之栈

  豕耳!使涉足其间,联念所及,当立有血泊刀光之景,来袭灵台,令生恶感。

  而吾学子诸君,胡独津津乐道之?予不知著者执笔,偶尔成章,宁■■之信

  无心,抑将一斑自见,愿得备使嗾,以走狗自效,比于伏阙上书者之忠恳乎?

  未可知也。

  嗟夫!庸夫徇利,莫或自惜。饥寒之切身,与性灵之束物,在常人视之,

  固有彼重于此者矣。吾昔至北京,见一郎子,傅粉薰香,嫣然巧睐者,都人

  字之曰“像姑”,翩然不自以为愧,此亦人生之最可哀者矣。虽然,哀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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