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知堂书话_周作人【完结】(289)

2019-03-10  作者|标签:周作人

  么便有。每日,每时,雏jú失却一片花瓣;那和风没有时间去chuī拂玫瑰的枝儿,他所有的

  功夫都用在飘散仙子送与冷德莱的花瓣上去了。

  这是对于生之快乐的怎样热烈的寻求,正如王尔德的“把灵魂底真珠投进酒

  杯中,在笛音里踏着莲馨花的花径”一样,不过王尔德童话里不曾表出;两

  者的文章都很美妙,但孟代的教训更是老实,不是为儿童而是“为青年男女”

  (VirginibusPueis-qne)的,这是他的所以别有趣味的地方。

  盂代当初与玩蜥蜴念汉文的戈谛亚结婚,不久分离了,以后便是他的无

  穷的恋爱的冒险。他“也许将花瓣掷得太快了”,毫不经心地将他的青chūn耗

  废,原是不足为训的。但是,比较“完全不曾有过青chūn期的回想”,他的生

  活却是好的多了。本来生活之艺术并不在禁欲也不在耽溺,在于二者之互相

  支拄,欲取复拒,欲拒复取,造成旋律的人生,决不以一直线的进行为贵。

  耽溺是生活的基本,不是可以蔑视的,只是需要一种节制;这便是禁欲

  主义的用处,唯其功用在于因此而能得到更完全的满足;离开了这个目的,

  他自身就别无价值。在葡萄熟的时候,我们应该拿葡萄来吃,只不可吃的太

  多至于恶心,我们有时停止,使得下次吃时更为——或者至少也同样的甘美。

  但是在葡萄时节,不必qiáng要禁戒,留到后日吃gān葡萄,那是很了然的了。

  我怕敢提倡盂代的主张,因为中国有人把雏jú珍藏成灰,或者整朵的踏

  碎,却绝少知道一片片的利用花瓣的人,所以不容易得人的欢迎,然而因此

  也就没有什么危险。孟代的甜味里或是确有点毒性,不过于现代的青年不会

  发生什么效果,因为传统的抗毒质已经太深了,虽然我是还希望这毒能有一

  点反应。

  (十二年十二月)

  □1923年

  11月

  10日刊《晨报副镌》,署名槐寿

  □收入《雨天的书》

  书名的统一

  张资珙先生在《学灯》上发表一篇文章,主张译名统一,说的很有理由,

  但他以为必应服从最初的译名,不容后人订正,我觉得有点不妥。他说,

  “CharlesDickens的(David)Copperfield在《说部丛书》明明是《块肉馀

  生述》,谢先生(在《西洋小说发达史》里)又以《大韦考贝菲而》顶替。”

  在他的意思,似乎只有林琴南的《块肉馀生述》是原书名的正译,而谢六逸

  的《大韦考贝菲而》却是假冒!那么《莎氏乐府本事》(已经够肉麻了!)

  还应该改称《吟边燕语》,伊尔文《见闻杂记》也须订正为《拊掌录》才行

  呢。譬如有人把《伊索寓言》改译作《爱索坡恩故事》,就是明白的人或者

  也要说他多事,其实他却是对的;倘要以先入为主,则林氏的《伊索寓言》

  以前还有一八四○年广东出板的《意拾蒙引》,这才可以算是正统,但是现

  在有谁用这名称呢?

  厘订音译是可以的,至于意译便不是这样容易规定的东西,如要统一反

  多麻烦,所以大可不必自扰。在译者方面只要真是以求诚为目的,无论怎样

  改译都是对的(或者附注旧译,更便读者)。不过这当然不是粗心的译者所

  得而借口以文过饰非的罢了。

  □1924年

  2月

  25日刊《晨报副镌》,暑名荆生

  □未收入自编文集

  魔侠传

  我好久没有读古文译本的小说了,但是这回听说林纾、陈家麟二君所译

  的《魔侠传》是西班牙西万提司的原作,不禁起了好奇心,搜求来一读,原

  来真是那部世界名著

  DonQuixote(《吉诃德先生》)的第一分,原本五十二

  章,现在却分做四段了。

  西万提司(MigueldeCerVantes,1547—1616)生于西班牙的文艺复兴时

  代,本是一个军人,在土耳其战争里左手受伤成了残废,归途中又为海贼所

  掳,带往非洲做了五年苦工;后来在本国做了几年的收税官,但是官俸拖欠

  拿不到手,反因税银亏折,下狱追比,到了晚年,不得不靠那馀留的右手著

  书度日了。他的著作,各有相当的价值,但其中却以《吉诃德先生》为最佳,

  最有意义。据俄国都盖涅夫在《吉诃德与汉列忒》一篇论文里说,这两大名

  著的人物实足以包举永久的二元的人间性,为一切文化思想的本源:吉诃德

  代表信仰与理想,汉列忒(Hamlet)代表怀疑与分析;其一任了他的热诚,

  勇往直前,以就所自信之真理,虽牺牲一切而不惜;其一则凭了他的理知,

  批评万物,终于归到只有自己,但是对于这唯一的自己也不能深信。这两种

  性格虽是相反,但正因为有他们在那里互相撑拒,文化才有进步,《吉订德

  先生》书内便把积极这一面的分子整个的刻画出来了。在本书里边,吉诃德

  先生(译本作当块克苏替)与从卒山差邦札(译本作山差邦)又是一副绝好

  的对照;吉诃德是理想的化身,山差便是经验的化身了。山差是富于常识的

  人,他的跟了主人出来冒险,并不想得什么游侠的荣名,所念念不忘者只是

  做海岛的总督罢了;当那武士力战的时候,他每每利用机会去喝一口酒,或

  是把“敌人”的粮食装到自己的口袋里去。他也知道主人有点风颠,知道自

  己做了武士的从卒的命运除了被捶以外是不会有什么好处的,但是他终于遍

  历患难,一直到吉诃德回家病死为止。都盖涅夫说,“本来民众常为运命所

  导引,无意的跟着曾为他们所嘲笑、所诅咒、所迫害的人而前去,”或者可

  以作一种说明。至于全书的jīng义,著者在第二分七十二章里说得很是明白。

  主仆末次回来的时候,山差望见村庄便跪下祝道:

  我所怀慕的故乡,请你张开眼睛看他回到你这里来了,——你的儿子山差邦札,他

  身上满是鞭痕,倘若不是金子。请你又张了两臂,接受你的儿子吉诃德先生,他来了,虽

  然被别人所败,却是胜了自己了。据他告诉我,这是一切胜利中人们所最欲得的〔大〕胜

  利了..

  这一句话不但是好极的格言,也就可以用作墓碑,纪念西班牙与其大著作家

  的辛苦而光荣的生活了。

  《吉诃德先生》是一部“拟作”(Parody),讽刺当时盛行的游侠小说

  的,但在现今这只是文学史上的一件史实,和普通赏鉴文艺的没有什么关系

  了。全书凡一百八章,在现时的背景里演荒唐的事迹,用轻妙的笔致写真实

  的性格,又以快活健全的滑稽贯通其间,所以有永久的生命,成为世界的名

  著。他在第二分的序信上(一六一六年,当明朝万历末年),游戏的说道,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289/362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