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拉斯维加斯的结婚业看来正是迎合了那种冲动。“自一九五四年以来始终保持着真诚和庄重”，一所专供给结婚用的小教堂是这样做广告的。在拉斯维加斯有十九座这个部门的结婚小教堂，竞争十分激烈，每座小教堂都大做广告，宣传自己能提供比别家更好、更快而且暗示比别家更真诚的服务：“我们的摄影是最好的”，“您的婚礼场面将录制成唱片”，“你的婚礼将充满烛光”，“蜜月旅馆”，“免收jiāo通费：包括从汽车旅馆到结婚登记处到教堂再回到旅馆的全部路线”，“宗教或世俗仪式任您选择”，“化妆室”，“鲜花供应处”，“戒指专卖处”，“登记启事”，“提供证婚人”，“大停车场”。所有这些服务项目，就和拉斯维加斯的其他项目桑拿浴、工资单支票兑换、绒鼠毛皮大衣出售或出租一样，每周七天，每天二十四小时服务，这些服务项目的出台或许是基于这样的想法：结婚就像掷骰子赌博一样，是一种要趁赌运好的时候赶紧下注的游戏。
然而散布在斯特里普街的那些筑有祝愿井、镶嵌彩色玻璃纸窗、备有人工制作的花束的小教堂，最令人吃惊的是它们的那么多业务不是给人提供便利，不是在歌舞女伶和小歌星之间牵线搭桥。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情况。一天晚上十一点光景，我在拉斯维加斯看到一个身穿橘huáng色超短裙、染着一头火红色头发的新娘倒在新郎的怀中，从斯特里普的一家教堂中跌跌绊绊地出来。这新郎长得像《迈阿密辛迪加》这类电影中的可怜的侄子一样，“我得去接孩子们了，”新娘抱怨道，“我得找个人来看管孩子，我要去看午夜戏。”“你要的都是合理的。”新郎说着拉开凯迪莱克牌豪华轿车的门，扶着她一头倒在座椅上。但是拉斯维加斯看来能提供“便利”以外的东西;它向年轻人推销“高雅”，推销恰当的礼仪的摹本，这些年轻人不知道如何才能获得“高雅”，如何作出种种安排，如何按照规矩操办一切。在斯特里普街，整个白天和傍晚人们都能见到那些婚礼聚会，聚会者在过街人行道的刺目的灯光下等候着，有的在停车场上心神不安地站立着，与此同时，受雇于西部小教堂“明星们的婚礼场所”的摄影师正在摄下这一场景：新娘头戴面纱，脚穿白色缎子浅口皮鞋;新郎通常穿白色服，甚至还带了一两个随从，一个妹妹或一个穿着粉红色双面横棱缎的最亲密的朋友，一袭飘动的幔帐，一束康乃馨。风琴手奏起《一旦爱上就将永远》，然后是几小节《天鹅骑士》。于是母亲便哭了起来;继父因自己的尴尬身份，便邀请小教堂的女招待和他们一起去沙滩喝酒。那位女招待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婉言拒绝，此刻，她已将兴趣转移到等候在外的一对对新人了。一个新娘出去了，另一个新娘进来了，小教堂门上的招牌又一次亮了起来：“欲举行婚礼者，请稍等片刻。”
我上一次在拉斯维加斯时，来到斯特里普的一家餐馆，正巧和这样的一个婚宴毗邻，婚礼刚举行完毕，新娘身上依然穿着结婚礼服，母亲仍佩戴着胸花，一个神态厌倦的侍者给除了新娘以外的所有人都斟上几口淡红色的香槟说是“由饭店付账”，新娘因年龄太小，按规定不予侍酒。“你需要喝点比这更刺激的东西”，新娘的父亲向他的新女婿放肆地打趣道;这种关于新婚之夜的老一套的玩笑有种过分乐观的性质，因为新娘明显地已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后来酒又斟了一巡，这次不再是免费的了。新娘开始哭了起来：“今天真是太好了，”她呜咽道，“就像我所希望所梦想的那样。”
第61章 纪伯伦：爱与婚姻
一
预言者爱尔美差说：上帝的先知请给我们谈爱。
他举头望着民众，他们一时静默了。他用洪亮的声音说：
当爱向你们召唤的时候，跟随着他，虽然他的路程艰难而陡峻。
当他的翅翼围卷你们的时候，屈服于他，
虽然那藏在羽翮中间的剑刃许会伤毁你们。
当他对你们说话的时候，信从他，
虽然他的声音也许会把你们的梦魂击碎，如同北风chuī荒了林园。
爱虽给你加冠，他也要将你钉在十字架上。他虽栽培你，他也刈剪你。
他虽升到你的最高处，抚惜你在日中颤动的枝叶，
他也要降到你的根下，摇动你根底的一切关节，使之归土。
如同一梱稻粟，他把你束缚起来。
他舂打你使你赤luǒ。
他筛分你使你脱去皮壳。
他磨碾你直至洁白。
他揉搓你直至柔韧;
然后他送你到他的圣火上去，使你成为上帝圣筵上的圣饼。
这些都是爱要给你们做的事情，使你知道自己心中的秘密，在这知道中你便成了“生命”心中的一屑。
假如你掩盖你的luǒ露，躲过爱的筛打，而走入那没有季候的世界，在那里你将欢笑，却不是尽量的笑悦;你将哭泣，却没有流gān了眼泪。
爱除自身外无施与，除自身外无接受。
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
因为爱在爱中满足了。
当你爱的时候，你不要说，“上帝在我的心中”，却要说“我在上帝的心里”。
不要想你能引导爱的路程，因为若是他觉得你配，他就引导你。
爱没有别的愿望，只要成全自己。
但若是你爱，而且需求愿望，就让以下的做你的愿望罢：
溶化了你自己，像溪流般对清夜吟唱着歌曲。要知道过度温存的。
让你对爱的了解毁伤了你自己;
而且甘愿地喜乐地流血。
清晨醒起，以喜乐的心来致谢这爱的又一日;
日中静息，默念爱的浓欢;
晚cháo退时，感谢地回家;
然后在睡时祈祷，因为有被爱者在你的心中，有赞美之歌在你的唇上。
二
爱尔美差又说：夫子，婚姻怎样讲呢?
他回答说：
你们一块儿出世，也要永远合一。
在死的白翼隔绝你们的岁月的时候，你们也在合一。
不过在你们合一之中，要有间隙。
让天风在你们中间舞dàng。
彼此相爱，但不要做成爱的系链：
只让他在你们灵魂的沙岸中间，做一个流动的海。
彼此斟满了杯，却不要在同一块上取食。
快乐地在一处舞唱，却仍让彼此静独，
连琴上那些弦子也是单独的，虽然他们在同一音调中颤动。
彼此赠献你们的心，却不要互相保留。
因为只有“生命”的手，才能把持你们的心。
要站在一处，却不要太密迩：
因为殿里的柱子，也是分立在两旁，
橡树和松柏，也不在彼此的荫中生长。
楚楚殇情
第62章 池莉：生命是用来挥霍的
大约是在三年前?或者四年前?或者五年前?我记不清楚了。自从离开学校的数学考试之后，我再也不去记忆任何数字。岁月、金钱、年龄——所有阿拉伯数字，在我这里，一律都是含糊不清的符号。对于我来说，所有数字都没有重要意义，数字记载积累，提醒囤积，而我的生命就是用来挥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