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密件对军统局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甚至只是小事一桩。他们每天接到这样的密件不下几宗,最后都由机要部门存档封存。乔天朝的工作就是依据这些情报,汇总出自己需要的,有些情况敌人并没有重视,但他根据这些情况,会分析出情报以外的种种信息。这种信息便源源不断地送到jiāo通站,再由jiāo通站的人送回老家。
这份密件足以证明,童刚真的是变节分子,而且还有些急不可待。乔天朝在那封密件上批了个“阅”字,就jiāo给了徐寅初。这种阅件的方式在军统局已形成了规律,不管多么紧急的密件,按程序都要先送到副官手里,然后由副官按轻重缓急,再呈报给徐寅初。
徐寅初先是浏览了一遍密件,看到“女游击队长”几个字时,似乎来了兴致。他又把密件看了一遍,然后提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中统局是gān什么吃的?!过一会儿,想想又觉不妥,把一行字划掉,写了批示:转告守备区并中统局有关人员,尽快归案!
在徐寅初的眼里,中统局那些人就是只会吃gān饭、不gān活的一群人,按说这件事该是军统的责任,但军统和中统作为两大派系历来不睦,相互间多是指责和推委,到了下面各站这一层,也概莫能外。
徐寅初签完字,乔天朝手拿密件jiāo保密室处理了。不用半天的时间,经由徐寅初签字的这份密件便会传送到济南所有的部门手中。也就是说,这份密件得到了重视,军统站虽然没有插手,但监视这个案子办下去,无形中给中统和守备区的人以很大的压力。
锄 jian(2)
乔天朝的心情是沉重的,自己昔日的同志变节了,这样的例子有很多,但这次直接关系到王晓凤和自己的安危。他知道,他这枚棋子是老家苦心经营的结果,如果自己有什么不测,将会给组织带来莫大的损失。
他从敌人的密件中已经了解到,共产党的第四野战军近百万人已经冲出山海关,直抵天津和北平。看到这样的密电,他的心里是兴奋的,看来国民党的日子长不了了,他一直等待着回“老家”的那一天。但同时他也清楚,回家的路还很漫长,毕竟大半个中国仍掌控在国民党的手中,因此,他也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愈发沉重了。
jiāo通站李露带来消息验证了乔天朝的判断,童刚的确是叛变了。日本人投降后,鲁中南游击队的一部分并入到了正规军,另一部分则改成了县大队。童刚并入县大队后,担任区队长的职务,留在原地打游击。在一次执行任务中,被敌人包围了,在突围无望、又无援兵的情况下,他带着几个兄弟打出了白旗。敌人为了嘉奖他,将其调到了济南,当上了国民党的保安大队长。
无巧不成书。他在大街上巡逻时正巧碰上了王晓凤,此时的形势就有些危急了。
现在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组织尽快把王晓凤调走,要么就是锄掉童刚。组织在权衡利弊之后,决定锄jian,以绝后患。
王晓凤知道童刚是叛徒时,咬牙切齿地握起了拳头,恨不能一拳敲碎他的脑壳。她从心里瞧不起叛徒,那是软骨头,有奶就是娘。她恨童刚这个败类,更想亲手除掉他。
除掉童刚,组织上自有安排。几日之后,乔天朝得到消息,共产党的两名游击队员,潜进保安大队,刀刺保安队长童刚未遂,于是双方发生枪战,保安队长受伤,两名游击队员趁乱逃离。在追捕过程中,游击队员拉响了带在身上的手雷,与敌同归于尽。
当乔天朝把这份密件送到徐寅初的案头时,徐寅初用笔敲着桌子说:看来这个女游击队长是共产党手里的一张很重要的牌啊!说到这儿,他还冲乔天朝笑了笑,然后拿起笔,在那份密件上写了一句话:女游击队长是条大鱼,要尽快拿下。
写完,他放下笔,闭上眼睛,仰靠在沙发上。
乔天朝转身离去时,心里一时不知是何滋味,为了一叛徒,白白搭上了他们的两名同志,重要的是,那个童刚还活着。
王晓凤知道这一消息时,她暗自决定:一定要亲手杀了叛徒,给同志们报仇。
她是在乔天朝那里知道叛徒童刚住在梧桐路市立医院养伤的。童刚身上的非要害处中了两枪,就小病大养地住进了医院,他要借此提高自己的身价。自从被任命为保安大队长,他就感到自己在国民党的眼里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如同jī肋,现在遭到共产党的暗杀,说明自己还是有用之人。尽管他的肩头和腿上,只是被子弹擦伤,但他还是把自己安排住进了医院,还弄了两个保安大队的人做自己的保镖,日夜不停地守在病房外。
有了这次惊吓,他真的有些后怕了,没想到都这么长时间了,共产党还不放过他。他坚信路上和王迎香决不是巧遇,那只是刺杀他的序曲而已。见到游击队长王迎香之后,他就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却不料游击队下手如此之快。虽然这次没有让他们得手,但谁又能保证下次呢。
那天,乔天朝回到家里的时间和往常并没有两样。但他却没有发现王晓凤的身影,他屋里屋外寻了个遍,仍没有她的影子。以前这样的情形也有过,但每次她都会给他留字条,自从童刚认出王晓凤后,她已经有许多天没有外出了,这是他给她定下的纪律。现在知道童刚受伤住院,她也许放松了警惕,又去了巷民路28号。这么想过后,乔天朝给自己做了一碗面。
吃完面了,仍不见王晓凤回来,乔天朝就有些不安了。在吸了两支烟后,仍不见王晓凤的影子,他再也坐不住了,换上便装,把枪别在腰上,出了门。
他招手叫来一辆huáng包车,直奔巷民路28号。在那里他并没有发现王晓凤的身影,这么晚了,他还是第一次光顾这里。李露和姨妈都很吃惊,她们把他带到雅间,才知道王晓凤上午来过,可还没到中午就离开了。李露和姨妈得知王晓凤神秘失踪,顿感事情不妙,想分头去找,被乔天朝制止了,此时的他已是心中有数了。
离开巷民路28号时,huáng包车夫仍等在门口。一见他出来就笑了,很有预见地说:俺就知道你在里面待不长哩。
他跳上huáng包车,冲车夫道:梧桐路市立医院,快!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太了解王晓凤了,上次偷枪的事件仍然让他心有余悸,此时她又不在巷民路28号,他意识到要出事了!他后悔自己在她面前说出童刚住院的事。
赶到市立医院门口的时候,还是来晚了。这里已经戒严了,有保安队的人,也有守备区的人,他们在医院门口拉上了警戒线,正在严查进出医院的人。他向前走去,竟意外地被拦住了,他亮出证件,马上有一个小头目样的人跑过来说:长官,下级愿意为您效劳。
他铁着脸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头目结结巴巴地答:保安队的童大队长被人杀死在病房里。
他的预感得到了应验,心脏顿时快速地跳了几下,接着又沉声问道:人抓到了吗?
小头目摇摇头,又结结巴巴地说:医院让我们围上了,他、他跑不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径直朝出事的病房走去。
二楼的一间病房里,童刚死不瞑目地大睁着眼睛,脸上的惊惧挥之不去。门窗和屋里的一切都好好的,看不出打斗的迹象。他在医院里楼上楼下转了几圈,以便尽可能地bào露自己,他希望躲在暗处的王晓凤能够看到自己,在团团围住的医院里,她很难逃离,只有他才能把她带出去。可他一连转了几圈,仍没有发现王晓凤的影子,他疑惑她会跑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