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凤在一天的时间里,已经来过两次医院了,第一次是来踩点。她把自己装扮成病人的样子,脸上蒙着纱巾,捂着肚子,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叛徒童刚的病房,也正是门口的两个保安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捂着肚子靠近一些,透过门缝看见躺在chuáng上的童刚吸着烟,嘴里还哼着小调。她的靠近,引起两个保安的不满,挥着手里的枪,骂骂咧咧地把她赶走了。
出了病房,她又楼前楼后地转了一圈,她要熟悉这里的地形,就像当年端掉鬼子的pào楼,也要先摸清情况,再下手。她在楼下的空地上转悠时,发现那里的树上晾晒了病号服,还有医生、护士的白大褂。她灵机一动,顺手将一件护士服和一只口罩塞到了自己的衣服里,此时的她,倒更像个孕妇了。
锄 jian(3)
做完这些时,她的心里有了底数。回到家里,她简单地吃了饭,又躺在chuáng上睡了一会儿。天擦黑的时候,她就出去了。
轻车熟路地进了医院,王晓凤躲在暗影处,换上护士的衣服,戴了口罩,大摇大摆地走进病房区。
她在寻找着下手的机会。走到二楼,来到叛徒童刚的病房外,发现站在门口的保安只剩下一个了。她走到门口,门口的保安讨好地冲她说:医生您查房啊,我们大队长没事,啥事都没有。
她用脚尖碰开病房的门,童刚正坐在chuáng上擦着枪,看见她进来,嬉皮笑脸地道:护士小姐请坐,陪我说说话,俺都快憋死了。
她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里说:等一会儿阎王爷会陪你说话。然后,转身出了病房。童刚急得在后面大喊:小姐,你咋就走了呢,啥时候给俺换药啊?
她知道这时还不是下手的时机。她楼上楼下地又转悠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又回到二楼,童刚病房外的保安已经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她知道,下手的机会来了。
她推开病房的门,轻手轻脚地向里面走去。叛徒童刚果然心虚,就连睡觉也开着灯。童刚在打鼾,高一声、低一声的,她立在chuáng边,双手伸向叛徒的脖子。突然而至的袭击,让童刚睁大了眼睛,她腾出一只手,扯下脸上的口罩,低声道:这回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童刚一脸的惊惧,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手脚乱舞了几下,一歪头,死了。她意犹未尽地又拿起枕头捂向童刚脸上时,就发现了那把枕下的枪。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枪提在了手上。
出门的时候,保安着眼睛冲她说:护士,您换药啊。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离开医院很远了,医院方一阵大乱。
乔天朝回来的时候,竟看见王晓凤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看一份报纸。见他回来,她抬起头,一脸喜气地看着他。
他凝视着她,态度很不友好地指责道:你知道你都gān了些什么?
她站起身,轻描淡写地说:我去锄jian了,怎么了?组织上不是要锄jian吗,我完成了任务。
乔天朝手指着她,气得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天晚上,乔天朝失眠了。他在考虑王晓凤作为地下工作者的资格,从东北的偷枪事件,到这次的医院锄jian,两次鲁莽行事,若稍有闪失,组织苦心经营的地下工作站将土崩瓦解。地下工作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隐藏,越深越好,就凭这一点,王晓凤是不称职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乔天朝从沙发上爬起来,再一次给组织写了报告,要求调离王晓凤。而此时的王晓凤却全然不知,她睡得很香,轻缓的鼾声,丝丝缕缕地飘浮着。
第二天一早,乔天朝就去了巷民路28号。他预感到,这次组织一定会把王晓凤撤走。
王晓凤并不知道乔天朝背着她又打了一份调离她的报告,按照她的逻辑,她没有错,组织提出锄jian,她就去锄了,现在她终于安全了,这个地下站也就安全了。同时她还意外地收获了一把枪,这次她吸取了在东北站时的教训,把枪埋在了地下,不挖地三尺的话,谁也休想找到它。
有了枪,她的腰板都硬了。乔天朝一走,她就把门窗关上,窗帘拉了,把枪从地下翻出来。她对枪真是太熟悉了,她从枪膛里退出子弹,huáng澄澄的五粒子弹映得她眼前一阵眩晕。有了枪,才觉得自己是名真正的战士,她把枪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然后又插在腰上,在屋子里走了几个来回,待确信自己真正拥有了这把枪时,才长吁了口气,用布把枪裹了,小心翼翼地把枪藏到了chuáng下。
傍晚时分,乔天朝比平时早回来一些,手上还拎了一袋吃的东西。一回来,他就把这些吃的摆在了桌子上,看起来很丰盛。
王晓凤睁大了眼睛冲他说:gān吗呀?不年不节的。
他不说什么,找出一瓶酒,两个杯子,把酒倒在杯子里,这才请她入座。
她看着他,嘻笑道:你这是为我庆功呢!组织上是不是表扬我了?
他举起酒杯,独自喝了一口。她也忙端起酒杯,抿了一下,然后抹抹嘴说:组织上怎么说?
他终于开口了:王迎香同志,你跟我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我应该对你说声谢谢。
她听了,咧开嘴笑了,表情竟有几分不好意思:这哪儿跟哪儿啊,到你这儿来是组织命令我来的,按照我自己的意愿,我还是愿意在部队工作,不像在这里,这也不许、那也不行的,我都快烦死了。
他又喝了一口酒,正色道:王迎香同志,经过这段时间对你的了解,你的确不适合这里的工作。
她惊怔了瞬间,马上反应过来,顿时眉开眼笑地说:这么说组织上要调我走了?什么时候走,明天还是后天?
很快。停了一会儿,他又说:这次让你走是我提出来的,这里不是东北,你现在走,只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军统的人是不会怀疑的。
她听了几乎雀跃起来,一高兴就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了,然后手舞足蹈地说:克豪同志,真是太感谢你了。你不知道,我天天晚上做梦都想回部队去。
他不搭她的话茬儿,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离开这里,我会为你写一份鉴定的。放心,我不会说你的坏话。
锄 jian(4)
说到这儿,他认真地望着她又补充道:你是一个好同志、好战友,勇敢、自信,可你真的不适应这样的工作。
听了他对自己的评价,她也真诚地说出了心里话:我知道,锄jian违反了纪律,可我真是想为组织多做点事。在这里除了送信之外,就没有事情可做,我都快憋疯了。让我回部队杀敌人,那样的工作才适合我。你说我现在做的工作有什么意思?刘克豪同志,你说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他不想和她理论是非曲直了,其实她什么都明白,就是到了关键时刻把握不住自己。他们此时是信得过的战友,就凭这一点,足够了!他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王迎香同志,希望你回老家后,工作愉快!
她开心地笑了。也许是酒jīng的作用,她的脸红扑扑的,她一边笑,一边望着他说:李露说别的工作站的同志,人家在一起工作半年就打报告结婚了,那是人家处出了感情,你说我俩咋就没处出来呢?
他一时竟回答不上来,对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有想过,他就愣愣地望向她。她的确有了酒意,他也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些发沉,他起身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被她拦住了:我来吧,过两天我走了,你还不得天天gān这个。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多年,一个人担惊受怕的,真是难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