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自救项目东奔西跑。可结果是惨痛的,失败在努力之前已经被注定了。市场
化的进程不可逆转,知识经济的步伐无可阻挡,过时的大锅饭体制和简单的低级
劳动已无法创造昔日的辉煌,产业工人必须为时代的进步、共和国的抉择做出历
史性的牺牲。
时代的进步和共和国的抉择是历史的必然,在世界经济一体化的大背景下,
重走闭关锁国的道路,把历史包袱背在身上是没法前进的,也是不可想象的。但
是,改革成本应该由整个社会来承担,国家必须建立健全可靠的社会保障机制。
长山南部煤田破产后问题不少,huáng国秀和矿务集团一直在积极争取将失业工人和
他们的贫困家庭列入低保范围,从去年南二矿试行破产争取到今天,却没有明确
结果。按规定,低保费用国家出一部分,省市地方也要出一部分,省市这部分资
金不安排到位,国家那一部分也就不会配套拨发。长山经济并不发达,财政捉襟
见肘,长山矿务集团过去作为部属和省属企业,又从未为长山地方财政做过任何
贡献,长山市拿不出这笔资金。而省里已为南部煤田的破产一次性拿出了六个亿,
一时也掏不出钱了。就这样,问题被束之高阁了,搞得huáng国秀白日黑夜忙于“救
火”,气得背地里四处骂官僚。
正想到这里,huáng国秀闷闷不乐地说话了:“子菁,说心里话,今天我还真巴
不得工人们把群访搞成呢!让王长恭和省里的那帮官僚好好听听困难群众的声音!”
叶子菁觉得不妥:“哎,老huáng,说省里就说省里,别这么点名道姓嘛!”
huáng国秀“哼”了一声:“点名道姓怎么了?我看王长恭就是冷血动物,低保
问题我代表矿务集团正式向他汇报了三次,他一直在那里吭吭哧哧的没个态度!”
叶子菁心里有数,叹着气说:“这也可以理解,又不是什么能创造政绩的事,
人家还不能推就推了!再说,他现在又不是长山市长了,火炭没在他脚下嘛!”
huáng国秀便又说起了市长林永qiáng:“林永qiáng可是市长吧?这种事他得管吧?他
倒好,脚一抬,又把火炭踢到我脚背上来了,就我这个破产书记他妈该死!”
叶子菁知道huáng国秀的难处,本想附和两句,话到嘴边却又忍住了:今天毕竟
是来处理问题的,自己这么火上浇油,只怕这个破产书记真要做一回工人领袖了。
这时,车已快到矿部了,叶子菁转移了话题,手向车窗外指了指:“哎,老
huáng,你瞧,我们过去住过的老洋房,还亮着灯呢,刘矿长可能还没睡吧?!”
huáng国秀没jīng打采地向车窗外看了一眼:“什么刘矿长?咱们搬走后,这里又
换了两茬人了,现在住着一个井总支书记,叫田昌斗。哦,这位同志也失业了!”
叶子菁试探道:“我们下车去看看好不好?也顺便了解一下情况嘛!”
huáng国秀同意了,让司机停了车。也是巧,车刚停下,田昌斗家的门就开了。
田昌斗,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端着一个塑料盆出来倒水,一盆水差点泼到huáng国秀身
上。
huáng国秀呵呵笑道:“哎,我说田书记啊,你就这么欢迎我呀,啊?”
让叶子菁没想到的是,那位田昌斗书记冷冷看了huáng国秀一眼:“哪还来的什
么田书记啊?井总支早解散了!”
huáng国秀倒也真能忍rǔ负重,一点不气,脸上仍挂着真诚的微笑:“昌斗啊,
田书记虽然不在了,我这个昌斗老弟总还在吧?就不请我和你嫂子到家坐坐呀?”
田昌斗仍不给面子,yīn着脸道:“昌斗老弟倒还在,只是国秀大哥不在了,
还说啥呀!”似乎意犹未尽,又讥讽了两句,“huáng大书记,您和叶检察长就是想
搞一次忆苦思甜活动啥的,也别到我这里搞,最好到矿里去看看,今天矿里好像
挺热闹!”说罢,再没多看huáng国秀一眼,一脚跨进门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叶子菁注意到,田家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huáng国秀的脸色难看极了。
没想到,正尴尬时,门却又开了,田昌斗的老婆穿着个短汗衫就从屋里冲了
出来:“huáng大哥,huáng大嫂,你们可别和昌斗一般见识!这犟驴,打从破产下来后
和谁都急!快,你们快屋里坐!有些情况我们正想向上级反映哩!昨天前道房的
吴二嫂还说呢,得找咱老huáng大哥好好唠唠,这样下去可不得了啊,真要出大乱子
了!”
田昌斗的老婆粗喉咙大嗓门一吆喝,左邻右舍都被惊动了,男男女女不少人
围了过来,这个叫“huáng大哥”,那个叫“huáng大嫂”,硬把huáng国秀和叶子菁往自己
家里扯。田昌斗的老婆却死活不gān,说是人家huáng大哥和huáng大嫂是想来看看自己住
过的老地方。不由分说,硬把他们夫妇二人拉进了自己破旧不堪的三间小屋内。
这三间小屋叶子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一直号称“洋房”,是日本人时期
盖的,五十年代和七十年代翻修过两次,后来就再没翻修过。据田昌斗的老婆说,
现在已成了危房。他们一家在这里住了整整十年,女儿小静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当时,她和huáng国秀忙工作,小静从矿托儿所接出后经常寄放在左邻右舍的婶子大
娘家里,可以说小静是在这些婶子大娘手上长大的。现在,这些白发苍苍的婶子
大娘又围在她身边了,一口一个“菁子”地叫着,向她和huáng国秀诉说起了自己的
困境。
据这些婶子大娘说,南二矿破产这一年多来,社会治安急剧恶化,偷的抢的
卖yín的全出现了,仅仅“老洋房”这一片四十二户人家,就有三个被判刑,四个
被劳教;还有两例自杀,一个抢救过来了,一个没抢救过来,死在镇医院里了…
…
正和婶子大娘们说着,一个戴眼镜的文文静静的小伙子闻讯赶来了。叶子菁
一眼便认了出来,这小伙子是后栋房王大娘家的老二,小时候抱过他们家小静的。
王家老二硬挤到他们面前,拉着huáng国秀的手直喊“大哥”,说是自己去年从矿业
大学毕业分配到南三矿,两个月后南三矿就破产了,问huáng国秀自己该怎么办?
huáng国秀叫着王家老二的小名,开导说:“二子啊,你是大学生,和一般只会
挖煤的工人同志可不一样啊,又年纪轻轻的,一定要有志气嘛,应该自谋出路嘛!”
王家老二想不通,镜片后面的眼睛中含着泪光,一连声地责问huáng国秀:“huáng
大哥,你让我怎么自谋出路呢?南部煤矿全破产了,我又上哪去自谋出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