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还只是开始,星期天显然是打算让罗中夏把其他几侯都渡过来给他,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任务。可要是不gān……
屋子里的人可没人能打得过那个老东西。
彼得和尚一抖僧袍,说道:「让他找出其他六侯?谈何容易?这个星期天说得倒是轻巧。若是那么容易找,诸葛家早就搜集齐全了。光是王羲之那管天台白云笔,就又是加锁,又是封印的,还派了个千年老妖怪来把门,其他六个只怕更难。」
罗中夏犹豫了一下,说:「他临走之前,说点睛笔能派得上用场。」
彼得和尚一听这话就皱起眉头:「前几个月我和颜政也不是没忙活过。点睛笔能力有限,查找普通笔灵尚且只能给出些模模糊糊的线索。管城七侯身份尊贵,灵力远在点睛之上,点睛能有什么作为?」
「星期天教了我一个办法,可以通过别的办法来唤醒点睛笔的力量。」
「什么办法?」
罗中夏把那枚铜钱掏出来搁在桌子上,还未说话,曾桂芬不由笑道:「原来如此。」
罗中夏有些吃惊:「曾老师您已经知道是什么办法了?」
曾桂芬道:「看到这枚铜钱,自然便知道了。那个星期天看来十分熟悉内情,知道咱们这里有一位这方面的专家。」
众人循着曾老师视线望去,彼得和尚耸耸肩,未露出任何得色,只是淡淡道:「原来他是想请笔仙……」
第七章 古木尽入苍梧云
〔——出自《全唐诗》一百六十六卷·李白〈梁园吟〉〕
笔仙。
这是一种中国广大人民——尤其是大专院校的莘莘学子们——所喜闻乐见的一种封建迷信活动。它需要的施法材料不多、仪式简单、口诀方便易懂,而且对参与者的灵能要求不高,因此备受使用者好评,是宿舍聚会、野外露营、通宵唱歌期间所必备的娱乐活动。
至于风险,人民群众是不怕麻烦的,也不怕死。
颜政望着眼前的桌子,露出一丝好笑的神情。他们三个严格按照彼得和尚的要求,找了一个僻静的房间,点起蜡烛,卸掉身上所有的金属挂件。现在在他的面前有一张木桌,四角点起蜡烛,桌面早已经铺好了一张上好宣纸,罗中夏、十九与颜政三只手的手指jiāo叉,夹住一枝蘸好了墨的毛笔悬在半空,毛笔的顶端平搁着星期天给罗中夏的那枚铜钱。
彼得和尚仔细地检查了仪式的每一个细节,等他确保没有问题之后,才松开他们三个人的手,反复叮咛他们不要擅自松开。
「想不到你们和尚也玩这东西啊?」颜政说。
彼得和尚淡淡道:「笔仙这种东西,本质上是对笔灵的一种运用,这要看天赋。有天赋之人,天生便擅长排笔布阵。小僧蒙佛祖眷顾,虽起誓不做笔冢吏,但对于摆布笔灵的手段,还算略有心得。」
十九道:「彼得大师说得没错。历代诸葛家与韦家,总有那么几个人,我哥诸葛一辉,也是有同样的天赋异禀,叫做笔通。」
「可是,这东西,真的能问出东西来吗?」颜政问。他以前也用这种手段哄骗过女大学生,骗子对骗术往往最没有信心。
彼得和尚道:「正经的笔仙,除了用笔以外,须还得有好的灵媒为介。星期天给的这枚铜钱不是凡物,我觉得可以一试。」
罗中夏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转向十九道:「十九,你在大学的时候玩过这东西吗?」
「没有,我没上过大学,自幼都是在家里上的私塾。」十九淡淡答道。
颜政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大学可是人生历练中很重要的一步啊。跷课、卧谈、去老乡会谈恋爱,这都是不可或缺的。」
十九听他说得郑重,好奇地问道:「卧谈是什么?」
颜政得意道:「卧谈,就是在女生宿舍里卧着谈天。我当年在那个校花的宿舍里……」
罗中夏听他越说越离谱,赶紧截口道:「别啰嗦,赶快开始吧!」
十九撅了撅嘴,她从小接受的都是诸葛家的jīng英教育,十分严格,接触社会却很少,唯有房斌能给予她一种在诸葛家无法体验到的全新感受。如今每天跟着罗中夏他们厮混,听他们胡说八道、海侃chuī嘘,虽有时觉得可笑,却也颇觉乐趣十足,比家中刻板严谨更多了份随性自在。想到这里,她心中一暖,不禁多看了眼罗中夏,这家伙人还好,就是呆头呆脑,对女孩子的心思无知到了极点,未免有些遗憾。
相比之下,善解人意的房老师是个多么好的人啊。十九想到这里,心中一黯,眼前点睛尚在,而它的主人早已和自己是人鬼殊途了。
罗中夏哪知道十九突然生出这些感慨,他紧握着毛笔,目不转睛地盯着毛笔上的铜钱,生怕给它弄掉了。经过彼得和尚的鉴定,这枚铜钱是一枚元佑通宝行书折五铁范铜,乃是北宋哲宗元佑年间所铸,算得上是枚古董。铜钱上的「元佑通宝」四字是司马光、苏轼两位当世文豪所书,因此灵力颇qiáng,有收灵启运的功效。
彼得和尚约略讲解了请笔仙的方法以及原理,他说只要罗中夏运起点睛笔,笔灵便会透过那枚铜钱的方孔注入毛笔中,再依着请笔仙的法子发问,便可有问必答。以往点睛笔都是透过罗中夏做出预言,罗中夏本人jīng神力不够qiáng劲,预言效果往往不佳。如今这法子靠的是纯粹的笔灵jīng神,能力应能高出数段。
按照彼得和尚的说法,笔仙本来就是前人为了请奉笔灵而发明的仪式,后来笔冢关闭,后人以讹传讹,笔仙这才沦为了凡夫俗子的迷信玩具。
「那我们开始吧。」罗中夏沉声道。十九和颜政都下意识地把笔夹得再紧些,同时闭上了眼睛。彼得和尚怕惊扰了仪式,先行退出房间。
罗中夏收拢住意识,凝心一振,点睛应声而出,胸前一片幽幽的绿光。过不多时,那枚铜钱也泛起点点星闪,一缕若有似无的烟气从罗中夏的胸膛飘然而出,悄无声息,竟似是被什么牵引似地直直向前。三个人大气也不敢出,唯恐惊扰到这股灵气。
这股灵气飘到铜钱上空,云翼翻卷。铜钱之上「元佑通宝」四字灿然生彩,虽已历经千年,司马光与苏轼的雄浑笔力犹在。这四字竖起四道光幕,把这股灵气逐渐引入毛笔的笔端,远远望去,仿佛在罗中夏的胸前与毛笔之间牵起一条幽绿光线。
待到整枝毛笔都被幽绿笼罩,毛笔开始自行颤动起来。三个夹住毛笔的人对视一眼,心道:「来了。」罗中夏依着请笔仙的规矩轻声念道:「咨尔笔仙,庶几可来?」毛笔停顿了一下,缓慢有致地在宣纸上画了一个浑圆的圈。
来了。
十九用眼神示意罗中夏可要谨慎些,他们只有一次提问的机会。彼得和尚警告过,笔仙毕竟是有凶险的,笔灵本身颇为脆弱,又必须要回答施术者的问题,这么gān,和把一个活人胸腔打开bào露在空气中再让他跑步一样危险。倘若一个不慎,轻则笔毁,重则人亡。彼得和尚在仪式开始前反复告诫罗中夏道:「只可问一个问题,无论答案满意与否,问罢速速收回笔灵,免得招致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