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义正词严,铿锵有力。诸葛chūn却无心与他争这种口舌之利,只是拍了拍手,笑道:「韦族长,这都是上头决定的。我只是个执行者,您跟我说,没用的。」
韦定国叹了口气:「自我兄长去世之后,韦家已经逐渐世俗化,早有退出笔冢纷争之心。你们又何必这么急?」
「跟您说了,跟我说没用。等把您接去诸葛家以后,您自去与老李说就是。」
诸葛chūn这句话说得轻松自如,却透着一股霸道,仿佛韦定国被擒回诸葛家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一样。韦定国眉头一皱,却没说什么。他只是个普通的国家gān部,没有任何异能,如果诸葛四兄弟真要动手,他可真是没任何反抗的余地。
诸葛chūn又道:「您若是下令让那些笔冢吏放下笔停止抵抗,乖乖跟我们回去,也许还能为韦家保留了几分骨血,免得两家太伤和气。」
「无耻之尤!诸葛家也是书香门第,怎么会有这等无耻之徒!」韦定国冷冷地说,「我就不信,诸葛家所有人都愿意跟着老李发疯。」
诸葛chūn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些逆历史cháo流而动的不合时宜者,早被处理掉了。」
诸葛秋不耐烦道:「何必这么啰嗦,直接抓走就是!」他迈步向前,要去抓韦定国的脖子,却忽然被一道电光击中,手臂一颤,登时缩了回来。诸葛秋大怒道:「谁敢阻我!?」
「我。」这边一个人忽然走上前来,语气平静,平静到有些可怕。
诸葛chūn一看,拦人的是个小年轻儿,而且看得出不是韦家的人,便问道:「你是谁?」
「我叫罗中夏,中是中华的中,夏是华夏的夏。」
罗中夏淡然回答,他的禅心已经完全发动起来,整个人气息内敛,进入一种禅意状态,气场登时一变。在藏笔dòng前的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得到这个家伙的隐隐怒气。
罗中夏其实对诸葛家还是挺有好感的,费老和诸葛一辉都是直慡的人,老李虽然拿腔拿调,但也不招人讨厌,更何况他和十九之间,还有点不清不楚的感觉……但自从他在内庄外发现诸葛家居然与「他们」沆瀣一气之后,整个心态立刻就起了变化。
诸葛家居然勾结「他们」,联手来毁掉韦家,甚至不惜杀人毁笔,这实在是超出了他的底线。
更重要的是,他想到了十九。以十九那种性子,如果知道自己家族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该是多么痛苦,多么难过。以后十九见到他、见到彼得和尚,该如何自处?
当诸葛chūn说出诸葛家不合时宜者被处理掉时,罗中夏百分之百相信,那其中一定有刚返回家里的十九。诸葛家究竟如何处理这些反对者,他不敢想象,也不愿去想象。
但是他现在不得不站出来。
「你们凭什么让十九陷入这样的境地?」罗中夏居高临下地质问道。
诸葛chūn明明感觉不到他的任何情绪波动,却能清晰地体会到对方散发的怒意,不由得认真起来。他知道这种对情绪收放自如的对手,一般都是挺难对付的。「罗中夏」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是熟悉,他仔细想了想,忽然想起来费老曾经略微提过几句这个人。
「你……你不就是……」
未等他说完,罗中夏已经给出了答案。青莲笔从他的胸前跃然而出,青光四she,把整个藏笔dòng的岩壁映出一片青灿灿的光芒。两侧的竹林仿佛感受到了翻涌的气势,沙沙作响,为一代诗仙唱和。
「果然不错,七侯之一的青莲笔!」
诸葛chūn望着那管笔灵,露出一丝玩味深长的神情。诸葛秋脾气最急躁,大声道:「管他什么笔,一并gān掉!」作势就要上前。
「那你就来试试看!」罗中夏大声喝道,目光圆瞪,两道视线锋锐如剑,青莲的飘逸气势霎时在他身体中炸裂开来,一直蓄积内敛的锋芒一下子毫无掩饰地辐she而出,光芒万丈,整个人如同浮在一个无比耀眼的光球之中,就连头发都飘浮起来,一根根竖立如矛。
「手中电曳倚天剑,直斩长鲸海水开!」
银紫色的弧光在罗中夏右手劈啪回闪,不知何时,他手里早已握起一柄虎啸龙吟的倚天长剑,剑身颀长,刃间流火,还有雷电缭绕其间。剑柄与罗中夏的右手若即若离,只靠着电光相联。
诸葛四兄弟只觉得眼前一亮,一道波纹状的巨大半月冲击波沿着直线疾突而来,一往无前。他们四个寒毛倒竖,纷纷朝两侧闪避。那道冲击波呼啸而过,正正击中青箱巷的巷口,只听「轰隆」一声,巷口一带屋舍碎成一地瓦砾,仍有残留的气流在半空划出道道痕迹。
罗中夏手持长剑,冷冷望着他们四个。他无论是在悯忠寺、退笔冢、绿天庵、还是高明dòng,从来都是被动着去接受、被动着去反抗,一生之中,还从未如此主动地锋芒毕露过。
这一次,为了十九,他再也不能忍了。
qiáng横的气息丝丝流转,禅心与诗仙迅速融汇一体。青莲笔本来就是任情之笔,怀素禅心亦是狂草之心,加上罗中夏此时滔天的怒意,至极至盛。
诸葛四兄弟见识到青莲笔的威力,丝毫不敢怠慢,诸葛chūn低声道:「结阵!」
四兄弟毫不迟疑,各据一方,四枝笔灵呼啸而出,在半空结成一个菱形,与青莲笔遥遥相对。韦定国一看到这四枝笔灵,脱口而出:「初唐四杰?」
诸葛秋看了韦定国一眼,咧嘴笑道:「老东西却识货。」
初唐四杰是指王勃、骆宾王、杨炯与卢照邻四位大家,这四人在初唐各擅胜场,诗文才学均是一时才俊,是以并称四杰。诸葛四兄弟的笔灵,正是炼自这四位大家。
诸葛chūn握有王勃的滕王笔;诸葛夏握有骆宾王的檄笔;诸葛秋拿的是杨炯的边塞笔;诸葛冬身上的是卢照邻的五悲笔。四兄弟心意相通,四杰笔灵亦气质相契,两者结合在一处,威力绝不可小觑。费老苦心孤诣训练他们,甚至不惜让四枝笔灵寄身在四兄弟身上,正是为了追求这种可怕的默契程度。
罗中夏对初唐四杰了解不多,只听鞠式耕约略提及过,想来不是什么惊采绝艳的人物——至少与李白不在一个级数。他对这个小小的阵势毫不在意,看着诸葛四兄弟如临大敌的脸色,只是冷笑一声,青莲笔再度攻来。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保留,上来便施展出〈草书歌行〉。凭着怀素禅心,这诗的威力与高山寺那时候相比,不遑多让。
「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称独布,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
刀风飒飒,笔锋洋洋。怀素草书一往无前的狂放气势,被青莲笔宣泄而出。霎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四杰笔阵在狂风中微微欲坠,却偏偏不倒。诸葛chūn道:「五悲笔,出!」诸葛冬闻言双手一挣,卢照邻的五悲笔应声而出。
一股悲愤之气迎面扑来,四下环境登时凄风苦雨。
卢照邻一生命运多舛,先染风疾,又中丹毒而致手足残废,万念俱灰,只能归养山林,在家中挖好坟墓,每日躺在其中等死,是以写出〈五悲文〉,极言人生际遇。这五悲笔,浸透卢照邻的失落之意,笔灵所及,能教人心沮丧、意志消沉,任凭对方通天的气势,也要被搞至烟消云散,再也提不起劲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