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中夏情知局势已经严重至无以复加,自己无力回天,绝望之际,脑子忽然电光火石般地闪过小榕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观诗如观心,相知愈深,相悦愈厚。
观诗?
观什么诗?
啪。
秦宜二指搓响,麟角锁轰然发动。
……
日照香炉生紫烟,
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
疑是银河落九天。
一首七言绝句,二十八个字。
一字一响,青莲花开,麟角寸断。
罗中夏自地上缓缓爬起,头顶青莲遗笔复振于云端,恰迎朝阳晨曦,金光万道。
这一首《望庐山瀑布水》乃是李白壮年游至庐山时乘兴而作,千年以来流传极广,虽三岁小童亦能牙牙默诵,乃是万古开蒙必读。罗中夏虽不谙谪仙jīng妙,于这首诗却是熟极而流,遇到要紧关头,自然不假思索,本能反应而出。
历代大家评价此诗,无不以“大气”、“奇瑰”称之,盖其响彻天地之能,号称古今景严第一,极具冲击感。诗意煌煌,正合了诗仙jīng义所在,是以立时贯通寄主笔灵,使人笔合一,灵感jiāo汇。若换了第二首,必不能如此轻易地冲破麟角锁。
秦宜在大好局面之下,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猛然遭此剧变,脸上霎时胀得紫红。
此时青莲笔为灵气牵动,一动则风云翕张,再动则青气四塞。麟角笔受此压力,略有畏缩之意。小院内的落叶被呼呼chuī动,旋成朵朵旋涡。
“没道理!”她不甘心放弃,四指一并,麟角笔呼呼又放出数枚麟角锁,直锁罗中夏心脏。只消能锁住心脏肌腱,便可制敌于死地。只是现实永远不如理论那般美好,麟角锁飞至一半,罗中夏横手一扫,朗声吟道:“日照香炉生紫烟。”
此时天光大亮,金乌东升,正合了日照之象。只见阳光所及,紫烟袅袅而起,阻住了麟角的去势。
“遥看瀑布挂前川。”
紫烟漫展开来,竟在罗中夏与秦宜之间形成一道屏障,高约十米。这屏障如海升紫cháo,汹涌翻卷,不时有làng头直立拍起,仿佛这堵烟墙随时可以化作巨làng拍击下来,席卷一切。
秦宜也知道罗中夏念的是《望庐山瀑布水》,她想到接下来的一句是“飞流直下三千尺”,一张俏丽的面孔登时变了颜色。只消罗中夏念动这一句,都不必“疑是银河落九天”,自己就已经被汹汹烟làng活活拍死了。麟角笔只是小巧之物,面对这等攻势无能为力——张茂先虽贤,却怎及李太白了?
濒此绝境,秦宜银齿暗咬,把麟角笔召回,闭目凝神。麟角笔似乎感觉到了主人决心,飞至人前不住鸣叫,隐有铿锵之声。秦宜猛睁开眼,双臂一振,竟从麟角笔管中掣出两柄通锋长剑。
一名龙泉,一名太阿。
张茂先当年曾在吴中窥得龙光大盛,亲往试掘,得古剑两柄,持之若宝。是以麟角笔变幻虽多,却以这两柄宝剑最臻化境。秦宜平时总不肯以这招示人,现在使出来,实在已是万不得已。
她高举双剑,jiāo于头顶,一股灵气自头顶百会蒸腾而出,欲挽狂澜于既倒。
“飞流直下三千尺。”
随着一声轻吟,烟幕势如滔天巨làng,先自惊起千丈,再从天顶飞流而下,訇然击石。
整个偏院一时间都被紫làng淹没。
làng涛过后,院中无人,地上空余一个小巧竹筒与两柄残剑。
正文
第十一章 桃竹书筒绮绣文[ TOP ]
[更新时间] 2008-12-17 09:08:42 [字数] 5739
第十一章桃竹书筒绮绣文
大敌既退,罗中夏靠在墨雨轩门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四肢酸痛难忍。他生平除了中学时代的一千米跑步,还不曾经历过如此剧烈运动。
秦宜那个女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想来是逃走了。他往地上看去,那两片残剑本是灵力所化,不能持久,很快消融不见。
罗中夏挣扎着起身,俯首捡起那个小竹筒。这东西是以竹片金线箍成扁平,通体呈鱼形,筒口有曲尺沟槽;筒身正面镌刻着篆体“存墨”二字,腹侧则刻有侍读童子、松树仙云,未有多余雕饰。看似古雅素朴,筒内却隐隐有啸声,摇震欲出。
罗中夏虽不知这是什么,但看刚才秦宜表现,猜到此物绝非寻常,就顺手揣到怀里。他略一抬头,太阳已然升起,透过梧桐树叶照she下来,形成斑斑光点。又是一日好天气。
“糟糕!”
他猛然惊觉,秦宜刚才说日出之时炼笔可成,现在不知郑和怎么样了。他大步闯进墨雨轩内,见到郑和依然紧闭双目,端坐不动,脸上青气却比刚才重了几分。
罗中夏摇了摇郑和肩膀,大声叫他的名字,后者却全无反应。罗中夏忽然发现,在郑和盘着的双腿之间,有什么东西正燃烧着。
他低头细看,发现原来是支燃烧殆尽的毛笔,长长的一截笔杆只剩余灰,现在只有笔毫上的小小毫尖兀自冒着青烟。这缕烟也不飘散,就顺着大腿慢慢渗入郑和体内。
这大概就是那管无心散卓笔吧。罗中夏一脚踢飞笔毫余烬,心想这种事情大概医院是治不好的,只好去找小榕或者韦势然帮忙。
“这个混蛋,总是给我找来各种各样的麻烦。”
罗中夏一边骂着郑和,一边拼命拽起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搀扶着往外走。郑和个子有一米八几,块头又壮,拖起来格外辛苦。
到了门外,正看见赵飞白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的身体本也被麟角锁锁住,拜刚才那一战所赐,总算消除了禁锢,方才醒转过来。
“你是……”赵飞白迷茫地看着罗中夏。
罗中夏也不客套,劈头就问:“你们和那个秦宜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飞白一听这个名字,又是愤恨又是扭捏,犹豫片刻方才答道:“那天郑公子拿来一支毛笔,说让我给鉴定鉴定。我于此道不太jīng通,就请了一个朋友,哦,就是秦宜,我跟她是好朋友,嗯嗯……算是吧……来帮忙鉴定。秦宜那个女人虽然是外企部门主管,但是对毛笔很有研究,我就让她过来了,没想到她居然见利忘义,把我打晕……”
罗中夏大概能猜出整个事情的全貌了:郑和那天无意中偷窥到了颍僮追杀自己的情景,又听了小榕关于无心散卓的一番解说,便从鞠式耕那里借出笔来墨雨轩找人鉴定。谁想到赵飞白找谁不好,却找上了秦宜。秦宜见宝心喜,于是锁住赵飞白,还要拿郑和来炼笔僮。由此看来,秦宜似乎与诸葛家不是一路。
不过这些事稍微放后一点再详加参详,如今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罗中夏问赵飞白身体还挺得住吗?赵飞白点了点头。
“那自己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带郑和先走,救人要紧。”
赵飞白看了一眼郑和,大吃一惊,连忙低头在怀里摸出一把车钥匙:“赶紧送郑公子去医院吧,我这里有车。”
“有车吗?太好了,把我们送到华夏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