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斗着嘴,却同时眉头一皱,觉得空气中腥臭之味大增。前面艾瑟尔也停住脚步,与罗慕路斯并肩而立,赛戈莱纳与萝丝玛丽跟了上来,不禁瞠目惊舌。
只见前方是一道参差不齐的山麓,坡面平缓,树木林立。冥冥中恍惚可以看到坡下有数十个状如埃及金字塔的红土堆,每个都有一人多高,棱角分明,依势而立,彼此之间以树林相隔。溪流就从这些赤红色金字塔之间的林下蜿蜒流过,被繁茂的树叶和山麓遮挡起来,无法看到流向如何。阵阵腥风便从这片山麓中散发出来,林间薄雾透着幽蓝气息,如是怪shòu翕张吞吐。
艾瑟尔掩住鼻子,袖手一指:“那黑影就是沿着溪水逃到这里,再往前我就闻不出来了,太臭了。”罗慕路斯略一思忖,手握钉锤迈步向前,要踏上山麓。赛戈莱纳连忙按住他肩膀,沉声道:“小心毒瘴。”他所言不错,看那金字塔间幽雾飘渺,恐怕是有瘴气缭绕。
罗慕路斯知道他是好意,却不肯在这少年面前露了怯,他微微笑道:“我身上都着药物与圣器,这些许伎俩,我们西门中人还应付得来。”赛戈莱纳望着这数座金字塔,总觉心中不安。罗慕路斯挥挥手道:“你们且在上风处等着,待我下去探一探流水走向。”萝丝玛丽要跟过去,却被罗慕路斯一个手势制止,只得悻悻退回来。
罗慕路斯先从怀里取出一粒辟毒的药丸含在舌下,又用一方丝巾围住面孔,划了个十字,暗暗祝道:“天主在上,护佑我等信徒除魔”,掣着钉锤踏上山麓。初进林子,罗慕路斯只觉腥臭bī人,身体却没什么异样,心里略微轻松了些,心想大概只是积年的腐败之气,没什么毒性。
这个山麓看似缓和,实则三步一坑,五步一壑,而且草藓倒伏,滑腻不堪。罗慕路斯依仗着西门福音的功底,两条腿如铁桩牢牢踏在地上,走的慢,却是极稳当,一会儿功夫便走到那些金字塔前。
这些金字塔是用红褐泥土压成,四面都夯的极踏实,边脊锋利笔直,可见修的十分用心。塔脚的四边都挖有沟渠,彼此相连。那道溪流入了林子之后,便被导入这些沟渠,七拐八折,在金字塔之间纵横辗转,让人眼花缭乱,加上天色极黑,一时无从分辨这溪流的主gān究竟通向何处。金字塔之间种着团团植株,这些植株根jīng扁平,伏在地上如同人头,枝叶既黑且直,宛若钢刃,那幽幽瘴气似乎就是从这些植物中喷吐出来的。
罗慕路斯看了一圈,心想还是有光才能看个清楚,便探手入怀,拿出火折子燃起一支火炬。这一点火不要紧,四周瘴气突然一颤,仿佛感应到热气,朝着罗慕路斯席卷而来。罗慕路斯一惊,左手拿着火炬,右手运掌如风,在周身扇起一团风来,勉qiáng将瘴气驱散。不料瘴气少退几分,片刻便重新涌来,chuī之不尽。只听“撕拉”一声,罗慕路斯大腿处上竟被那些植株的叶子割去一缕碎布,他没料到这些如刀剑般的叶子硬到了这地步。罗慕路斯心道不妙,掩着口鼻朝后退去,一步踏入了金字塔群的沟渠之间。
这些金字塔看似东一尊、西一座全无章法,却暗藏玄机。罗慕路斯一步踏进去,在金字塔与纵横如网的沟渠之间左冲右突,越陷越深,竟再也走不出去了。那瘴气在金字塔间滚滚涌来,更是遮天蔽日,让罗慕路斯束手缚脚,难以定下心神。心绪一乱,深陷其中,难以找寻出路。
站在山坡上的三人看到瘴气忽然大盛,都吃了一惊,雾气中只能间或看到罗慕路斯那一点火光,身影却几乎看不到了。萝丝玛丽面上浮出难得一见的惊慌表情,她抽出钉锤,一脚踏出去大声叫道:“师兄!”
艾瑟尔知道情势紧急,双掌一摆,也要跳下坡去。赛戈莱纳却伸手拦住二人,沉声道:“且慢。”萝丝玛丽怒极,手掣钉锤直砸过去。赛戈莱纳避开萝丝玛丽的破风锤势,使了半招津巴布韦大擒拿手,叼住她手腕轻轻一卷,萝丝玛丽立刻觉得手臂苏软,钉锤“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萝丝玛丽虽失了兵器,却依然朝前冲去。赛戈莱纳大皱眉头,心想这女人怎么如此不讲道理。他伸手点了萝丝玛丽肩上数个星命点,让她的声带暂时麻痹,示意艾瑟尔将她双臂制住,免得乱踢乱动。艾瑟尔有些迷惑地望着赛戈莱纳,开口问道:“艾,艾瑟尔也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赛戈莱纳道:“这些金字塔本是埃及之物,如今却出现在巴尔gān,好不蹊跷,定是蕴藏着什么凶险。”他在山谷底下的时候,曾听卡瓦纳修士提及,古埃及的法老们死后唯恐尸身被后人毁伤,曾有一门皇室不传的天láng秘法。这一门阵法以金字塔为阵枢,中间杂以剑头魔草,变化无穷,专克防盗墓蟊贼,是守陵的利器。如今这个阵势,与那个颇为相似。倘若刚才萝丝玛丽贸然冲下去,只怕如今也同样身陷阵中,不能自拔。
听了赛戈莱纳一番解说,艾瑟尔急道:“那该如何是好?”赛戈莱纳没有答话,而是转身下坡,慢慢接近那阵势的边缘。他走的异常稳重,快靠近阵边之时,忽然蹲下身子,用左手去抓地面上的一蓬剑头状植株。
那植株正喷吐着瘴气,骤然被抓住枝叶,竟开始剧烈颤抖,如同人类挣扎一般。好在赛戈莱纳已经暗自运起双蛇箴言,手掌才没被那叶子割伤。他手臂一抖,大喝一声,竟把那植株“唰”地生生从地里拔出来。植株根部扑簌簌连带着泥土被牵扯而出,还勾连着一具瘦长的物事。
坡顶上的艾瑟尔与萝丝玛丽均倒抽一口冷气。那具瘦长的物事,俨然是一具gān瘪的人尸,植株的根须就密密麻麻地抱在人头之上,望之十分恐怖。赛戈莱纳将植株丢在地上,摇摇头,对两位女士道:“果然不错,正是剑头魔草。”
原来这地下埋的全是尸体,而且皆是头朝上、脚朝下直立而葬。那剑头魔草的根须就环抱人头,吸吮养分,再将尸气喷吐出来,这才有了滚滚尸瘴。这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少说也有几百株魔草,即是说这片坡地上葬着至少几百具gān尸,光是想就已让人毛骨悚然。
既然这植株是剑头魔草,这阵势显然就是古埃及的天láng星金字塔阵了。古埃及法老驱使奴隶殉葬,供养魔草,以此守陵,想不到如今竟还有人会这门邪法。毫无疑问,这自然是蓝胡子的手笔,一想到此人如此jian邪,三人心中俱是一凛。
艾瑟尔道:“既然知道阵法的来历,我们快快破阵去救罗慕路斯师兄吧。”赛戈莱纳苦笑道:“谈何容易。那阵法是依着古埃及的太yīn历,用天láng星与尼罗河cháo为经纬而设,与时下所用的儒略历大有不同。除非jīng通古历法,算准阵形变化,否则闯进去便是十死无生。”
艾瑟尔虽是贝居因会的高徒,对这些杂学一窍不通,听了赛戈莱纳讲,只能是gān着急。萝丝玛丽口不能言,听到赛戈莱纳如此说,双瞳骤然一缩,流出抹不去的一缕悲伧,全不同往日里的冰冷怨毒。赛戈莱纳看到她这副表情,心中微有愧意,伸手解了她的声带麻痹。艾瑟尔也松开她手臂,想去轻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