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王步凡与闻过喜探讨现在报社搞有偿新闻的事。闻过喜说:“王书记,现在各行各业都存在不正之风,有钱靠钱通神路,有权靠权发大财。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们报社的办公大楼在天野市是一流的,它是凭什么盖起来的?王书记你现在一个月拿多少工资?”
王步凡道:“也就一千六七吧。”
闻过喜说:“我一个月拿两千五。”
“要不咋说你们记者是无冕之王呢!”
“这其中就牵涉到不正之风的问题了。也不是我当着市委领导的面告我们主编的状,自从文史远书记抓了宣传工作之后,我们主编的胆子就更大了,报纸上今天搞个这栏目,明天搞个什么杯,后天搞个某某征文大赛,哪一项不要钱呀?广告费不说,仅这几种花样每年都有可观的收入,我们的工资能不高吗?据说文书记还领着报社一份工资呢,叫我说这也是不正之风吧!别看我领了高工资我也不能说他们好。”闻过喜是个敢作敢为的人,说话也很直慡。
牵涉到本市报社和文史远,王步凡不好表什么态,只是觉得文史远在两个地方领工资有些不妥,也许闻过喜只是道听途说。他故意把话题扯到写作上,两个人探讨了一阵子写作,又谈到个人问题,闻过喜只说自己的未婚妻在省城,其他没有深说。到十字坡村,进村后见学校的两幢楼已经处于停工状态,王步凡就让赵谦理下车问问,是不是正在建设中的希望小学。
过了一会儿小赵回来说:“村民说,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有矛盾,支部书记要承包这个工程,村委会主任也要承包这个工程,最后乡里只好折中了一下,让村委会主任和支部书记每人盖一幢教学楼,因使用场地两个建筑队打架了,还打伤了两个人,现在正闹矛盾工程就停了。”
王步凡听后很气愤,本来想给西远县的县委书记魏酬情打个电话,让他们带着教育局的人立即到双虎乡十字坡村来开现场会,后来觉得西远县和魏酬情本人存在的问题不少,不妨也来一次微服私访,这样也许能够听到一些真话,也许能够看到一些真实的情况。
王步凡在车上觉得心烦,就下车去查看那两幢教学楼,看样子工程质量还可以。见旁边有个五十多岁的人,他以为是建筑队上的什么人,就走过去问话:“老哥哥,教学楼怎么停工了?”
老哥回答的与赵谦理说的一样。王步凡又问:“你是哪个建筑队上的人?”
老哥苦笑了一下说:“我姓来叫来不易,是十字坡小学的校长,听说上边在十字坡建希望小学我很高兴,乡里让支书和村委会主任每人建一幢楼的决策也很正确,这样一来他们相互监督,谁也不敢弄豆腐渣工程,可是后来因为争场地两个建筑队打起来了,最后被迫停工,工地上的东西没人管,砖让人偷走了几百顶,水泥让人偷走了几十吨,我实在看不下去,就自愿来这里看着。唉……上边对教育这么重视,可是下边的人只图利益,就是不讲奉献。盖学校是百年大计,竟然也有黑心人偷学校的东西,自己的孩子就不上学了?叫我说支书村委会主任都应该撤职,只为个人赚钱,根本不把建校当回事儿。”
王步凡听校长这么说着,鼻子一阵阵地痒起来,他qiáng压着怒火向来校长询问学校有多少学生,来校长回答说有一百八十名学生,是来自十个自然村的。王步凡又问有多少教师,教师的工资能不能按时发放。
来校长很无奈地说:“公办教师就我一个。十字坡穷,年轻人都不愿到这里来教学,结果村里就弄了几个村聘教师,有支书的儿媳妇,有村委会主任的女儿,还有支书的小姨子和村委会主任的小舅子,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根本不把教书当回事儿,我也不敢说人家。支书是乡党委书记的连襟,村委会主任是乡长的小舅子。去年支书的小姨子打了一个学生,我去劝她,她反而打了我两个耳光。我把这个情况反映到乡党委书记那里,你猜人家说啥?说打了我让我长点儿记性。人家厉害,咱怕人家。”
王步凡又问:“这些情况县领导知道不知道?县教育局知道吗?”
来校长说:“不知道,没人敢说呀。我是移民移到这儿的,单门独户的,惹不起人家,忍一忍就过去了,只是苦了娃儿们,我有些不忍心。”
王步凡沉默了,他望一眼闻过喜,见他正在快速地记录着什么,估计《天野日报》上又该出现反面报道了。这样的不正常情况报道一下也好,也许能够引起有关人士的关注。
来校长见王步凡望着停工的教学楼在出神,就说:“你们是从上边来的吧?如果能够接近我们的县委书记或者县长就替我捎个话,这教学楼可不能停工啊,一停工说不了要停多长时间呢!工程最怕半拉子。”
赵谦理想说点儿什么,王步凡急忙插话说:“我们是路过的,不过你们的魏书记我也熟悉,如果见到一定把你的话转告给她。”
那个老师在封闭的山村里竟然还不知道魏酬情已经当县委书记了,很疑惑地说:“好像县委书记不是姓魏吧?”
王步凡不想多解释就挥着手上车了,到车上他才说:“直接去双虎乡政府。”
叶羡阳专心开车,在山路上颠簸着前行,赵谦理和闻过喜见王步凡不高兴,也都不再说话。
到双虎乡政府门口,正有一群人围着两个人在论理。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鲍一保同志,我李三光在贾坪村当了二十年的村支书,修了水库建了渠,使全村百分之八十的耕地变成了水浇地,又把全村的道路变成了水泥路,不能说没有为群众办事吧,那个王拐子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他给你送了礼你就把我给撤了,你去问问贾坪村有几个人同意他当支书?”
一个瘦高个子的人说:“高山川同志,我时四财是南沟村村民依法选举的村委会主任,你凭什么要罢免我让那个装神弄鬼的范天星当村委会主任,他就会陪你们吃吃喝喝,给你们算命,坑坑骗骗的本事不小,别的还有什么本事?你们怎么能让这种人当代理村委会主任呢?”
鲍一保醉眼蒙眬地说:“李三光,你不要不服气,别以为贾坪村的支书就你一个人能当?平时不听招呼,乡里去了人你也不招待,我告诉你,贾坪村的党员也不只你一个人,谁都能当支书。李三光同志,你别忘了啥叫党领导一切,我是乡党委书记,我说让谁当支书就让谁当,你再不服气不还是被我撤了吗!这就叫党领导一切,你咋不当党委书记呢,记住,党委书记是我鲍一保,在双虎乡只有我的话算数,党领导一切。”
高山川看样子也有些醉意:“时四财,我是西远县县委正式任命的双虎乡乡长,你不要以为那个人民代表选举的乡长平为民支持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老子照样撤了你的职……有本事你到省里告去,你到北京告去,简直就是个官迷嘛,当个鸟村长有什么好,看把你急的,我看人家范天星先生就是比你qiáng,告诉你吧,连魏书记都说范先生是个好主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