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光又说:“鲍一保,你滥用职权,全乡二十八个村,你换了二十五个支书,你到底得了别人多少好处,竟敢把这么多人都撤了,我们为党工作,带领群众致富,没功劳也有苦劳,你走着瞧,我们要联名告你,看你横行霸道能到几时?”
“告啊,现在就去告,最好告到我姐夫那里,嘿嘿,你白搭路费!”鲍一保挥舞着手在大吼,一个趔趄身子一晃就跌坐在地上,嘴里仍在吼:“告我,我是好告的吗?去,现在就去,最好去北京告,在西远县你永远也告不赢!”
高山川见鲍一保跌倒了,急忙去拉他:“鲍书记你没事吧?”说话之间高山川也跌倒了,瞪着血红的眼睛说:“谁把我推倒的?反天了,你们竟敢打书记乡长,是谁把我们推倒了?老实jiāo代,你们这叫反革命行为!”
一个年轻人笑着说:“鲍书记,高乡长,那个风水仙儿没有算出今天喝酒会醉嘛!他没有告诉你乡政府门前这块风水宝地也会摔跤吗?连这都算不出来,看来老范先生真是个饭桶!”年轻人的话惹得围观的群众都笑了。
高山川吼道:“不许你污蔑范先生,他可是半仙之躯呢!”
“半仙之躯怎么不显灵呢?”
王步凡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个宝贝的丑恶表演,就问一个群众:“听说双虎乡有两个乡长,平为民乡长现在在gān什么?”
那个群众打量一下王步凡小声说:“人与人不同啊,平乡长上边没人,在乡里受排挤,他正在修乡村公路呢。他可是个好人,可惜好人没好报,世道不公啊。这两个宝贝一天到晚就会喝酒,别的啥事也不gān,这样的人也会当官,真他妈的出邪了。”
王步凡听了这话十分恼火,很想当面训斥鲍一保和高山川一顿,但是看他们两个人丑态百出的样子,又不想和他们多说话,就问了平为民所在的位置,上车去找平为民。
等王步凡见到平为民时,平为民正在指挥施工,一脸尘土,头发乱得像在荒地上滚动的蓬草。王步凡望着平为民的形象心里有些发酸。面前的这位乡长,面huáng肌瘦,身边放着一辆自行车,而乡政府门口的那两位乡领导却红光满面,西装革履,单从脸色就能看出,平为民经常下乡,而鲍一保和高山川则整天待在机关里很少下乡。王步凡拉住平为民说:“老平,能坐下说会儿话吗?”
平为民端详着王步凡,忽然眼睛一亮说:“你是市委的王书记吧,我在电视里见过你。”
王步凡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拉着平为民坐在地上,然后给他掏烟。平为民摆摆手说自己不抽烟。因为风太大王步凡gān脆也不抽了。他望着平为民问道:“老平,你是哪一年当乡长的?为什么双虎乡会出现两个乡长?这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啊?”
平为民叹口气说道:“我是一九八四年机构改革时当的副乡长,去年chūn天开人代会的时候,因为原乡长吃喝嫖赌不务正业被代表们选掉,我被选上。选上之后县里边一直不给我下文件,我gān了一年乡长,还是个副乡长的待遇,今年县委又莫名其妙地派高山川来当乡长,要调我到其他乡去任参事组组长,双虎乡的老百姓们拦住车不让我走,又向魏书记苦苦哀求,魏书记看一时下不来台没说话就走了,因此双虎乡就出现了两个乡长的局面。平时开党委会鲍书记也不叫我,因为我不是党委委员,后来魏书记又一次要调我走,双虎乡的群众仍然不放我,我就这样被留下来了,其实我这个乡长只能算是副乡长。对了,王书记来的时候没有碰上我们梅书记?我今天下乡时见县委副书记梅慧中来乡里找鲍一保,说是要去看望那个风水仙儿范天星,据说风水仙儿感冒了。”
王步凡吃惊地问道:“风水仙儿感冒也能惊动县委副书记?”
“你不知道,范天星一身道士打扮,留着长发和胡子,据说他会看风水也会看相,魏书记和梅慧中是相伴着去找风水仙儿看相的,风水仙儿一见魏书记就大吃一惊,说他最近要丢官的,说梅慧中不出半年就会当县长,后来果然应验了,魏书记因为去美国考察差一点儿丢了官了,她越来越相信风水仙儿的话了,对老范简直是言听计从,三天两头往范天星家里跑,简直把姓范的奉若神明了,这不,前段时间还给人家弄了个代理村委会主任,据说明年还要让他当政协委员呢。王书记,这都啥年月了,当官的怎么还搞迷信这一套啊!什么武当山弟子,我看他就是个骗子。”
王步凡沉默了,这种现象不光西远县有,就是在天野不也存在吗?得道山要开发,不知从哪里就冒出个天道真人,还真把侯寿山和呼延雷给糊弄住了,说侯寿山十月有个坎儿,果然他没有迈过去,还被王步流弄响的炸弹不明不白地给炸死了。于是呼延雷就更加信任天道真人了,天道真人说是要到云南去,说不定呼延雷已经在省城把他养起来了。细想想天道真人的话也没有什么科学依据,就侯寿山的人品和官品,在天野人民群众中的威信很低,说不定天道真人以为他会成为欧阳颂第二,因此就说他十月有个坎儿,可并没有说他十月有血光之灾,而王步流弄响的炸弹纯属偶然,天道真人就没有算出来。再想想那个魏酬情,在西远县早已引起公愤,这样的县委书记不出问题是偶然的,出问题是必然的,因此风水仙儿才敢断定她有个坎儿,而按照现在官场上的惯例,县委书记离任后一般是县长接任书记,那么县委副书记梅慧中当县长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平为民见王步凡在那里发愣,又说:“王书记你不知道,那个风水仙儿在西远县号称‘地下组织部长’。县里边想往上爬的人都要先找他来看相,说谁能当书记,谁能当乡长,谁能当局长,并能算出花多少钱能使自己的目的实现。你说还真玄乎了,经他算过的有十几个人都当了书记、乡长和局长,只怕还要算出一个县长呢?”
王步凡很吃惊地说:“怎么,梅慧中是不是经常来算卦?”
“也不是经常来,是那个风水仙儿自己在家算的,然后逢人便讲,说梅慧中会当县长。”
平为民才说这话时王步凡确实为梅慧中捏着一把汗:“梅慧中能不能当县长是组织上决定的,与风水先生可没有什么关系。”又望着平为民故意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问:“老平,你是党员吗?”
平为民憨厚地笑着说:“一九八一年就入党了,是有二十年党龄的老党员了。王书记,你说在下边想实实在在为老百姓做点儿事也真难,现在使不上好人啊,我是个不会抽烟、不会喝酒、不会打麻将、不会拉关系的人,用我们鲍书记的话说,我这种人就是一个政治残废,永远也升不上去,永远也不会得到领导的重用。不重用就不重用吧,只要给我一个能gān事创业的环境也行,就连这个也成为奢望了,书记批评我一天到晚只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是一头傻牛。高山川讥笑我是个唐成式的人物,早晚要回家卖红薯,就连那个风水仙儿也敢给我下定语,说我这种人一辈子当不了正职,即使当个正职也是带括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