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王步凡的话刘畅吓得脸色苍白,一阵一阵的不安。她偷眼去观察王步凡,他眯着眼睛靠在沙发上镇定自若,就像个胸有成竹的算命先生。刘畅又开始揣摸王步凡了:如果他没有得到上级什么人的暗示,听了她刘畅的话会很吃惊的,毕竟还是组织上说了算,在全国各地真正民主选举上的市长有几例,不都是组织上钦定了人选,然后让代表们履行一下公事了之?这样选上的市长你说是代表了民意也可以,因为人大代表是从人民中选出来的,他们本身就代表着人民群众的利益。你说他不民主也可以,因为人选是组织上钦定的,不是人大代表们推荐的。刘畅毕竟是在乔织虹身边工作过的人,她对河东省的一些内幕也略知一二,文史远是呼延雷的亲信,刘远超是乔织虹的后台,那么王步凡的后台是谁?刘畅不知道。她的脑子在急速运转。她再次偷眼观看王步凡,他仍是笑眯眯地背靠在沙发上,像一尊闭着眼的大佛。她这时突然记起王步凡到北京搞书法展的事。她曾听乔织虹说过王步凡的岳父与一个副委员长是同学,谁的后台硬也硬不过王步凡。在天野那么多正厅级和副厅级gān部,与省委领导有关系的大有人在,而与中央领导有关系的怕只有王步凡了。既然王步凡与中央领导有关系,肯定与马疾风也有关系,即如马疾风斗不过呼延雷,只怕王步凡的市委书记是当定了。只要中央有人给他做主,谁还敢动王步凡一个指头?王步凡与林涛繁的关系又那么好,他肯定想让林涛繁当市长,而不想让文史远当。刘畅把王步凡的背景考虑过之后说:“王书记,我想好了,我刘畅这次是豁出去了。如果成功了,就为天野选举出一位能够带领我们致富奔小康的好市长。如果失败了,我情愿接受组织上的任何处分。哪怕是削职为民我也认了。在此我要声明一点,我所做的一切是我的权力,是一个人大代表的权力,并不是受任何组织和任何个人指使的。”
王步凡突然睁开眼睛,像一头刚刚睡醒的雄狮,但是这头雄狮不是要吃人的,好像是在瞭望广阔的草原。王步凡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刘畅的脸上,而是透过窗户在欣赏那个弯得像柳叶的月亮,接着就吟起了词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yīn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刘畅,我总在想,初二三月儿尖这句话,月儿尖与月儿圆是两种不同的美,一轮圆月照九州,那是一种圆满的美,可是圆满之后月亮就开始亏了,不如初二三的尖月好,尖月充满希望,它会一天比一天完美,正像我们的国家,虽然还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但是我们的一切都在蒸蒸日上,是一种充满希望的美,你说是吗?”说完这话王步凡才把目光落在刘畅的脸上。
刘畅笑道:“王书记什么时候成哲学家了?”他看王步凡又把目光移向窗外,注视那弯快要沉入得道山的月亮,又很顽皮地说:“王书记,我现在才明白‘王顾左右而言他’这句话的现实意义。”
王步凡仍看着那弯月亮说:“明白比糊涂好啊。古人说温若处子,动如狡兔,在此我不得不警告你,该温若处子的时候就温若处子,该动如狡兔的时候就动若狡兔,火候一定要把握好。明天大会就要召开了,上午是文史远同志作政府工作报告,下午是分组讨论,你所谈及的问题,事先要准备好,到分组讨论时,再向大会主席团提出来,不要画虎不成反类犬。”
刘畅是个权力欲极qiáng的女人,她这次要赌一赌了。就点点头说:“另外推荐候选人应该在什么时候最合适,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是会前?还是会议召开之后?这个我吃不准。”
“这个事我也是头一次遇到,雷佑胤竞选市长那阵子事先没有向组织上打招呼,是直接选上的,可惜他有经济问题,弄巧成拙了,所谓福为祸所倚,祸为福所依。林涛繁同志与雷佑胤是不一样的,不过这个事你最好去找向主任,这个事情我不表示支持,也不表示反对,甚至我还会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刘畅对着王步凡笑了笑起身告辞。王步凡也没有送她,仍在欣赏那弯月亮,可惜它一眨眼的功夫就隐在得道山里了,天上只剩下几颗明亮的星星。他不知道自己将成为一颗明亮的星星,还是要变成一颗暗淡的星星。
以往在这个房间里总有温优兰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今晚没有再见到温优兰,她没有给他开房门,也没有给他倒茶水,他就有些失落感。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离不开女人的男人,只不过自己还有理智。想起来女人,他才觉得自己该回家了,叶知秋也许正在家中看着言情小说等他呢。
在回家的路上,王步凡忽然想起得道山上那个得道真人说的话:宦海凶险顾左右,乌云bào雨不长久。山远桥断疑无路,天野茫茫凡人留。如果硬从字面上理解,雷佑胤和侯寿山皆已毙命,乔织虹和文史远前途未卜,而一个“凡”字如果谐音的话应该把林涛繁的“繁”字和王宜帆的“帆”字也算上,这样一来老道士的话还真有点儿道理。尤其是他警告乔织虹“好出门不如懒在家”,还真让他说准了,如果乔织虹不去澳门豪赌,而是老老实实待在天野,也不会出事。不过他是个唯物主义者,尽管道士的话一一应验了,他还是只信主义不迷信。道士也是人民中的一员,道士的话也许正是天野人民的心声,或者说道士是个很有远见的人,把天野官员的情况已经吃透了,因此事先给他们下了定论。
闻过喜写了一篇《假如我是市长》的文章,准备《天野日报》上发表,报社有人把文章内容透漏给文史远了,让文史远在愤恨谩骂之余坐不住了,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让呼延雷采取组织行动,要么遏制林涛繁参与市长竞选,要么把林涛繁调离天野市,让他在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顺利当选市长。于是文史远下午向主席团请了假来省城拜见呼延雷,可惜省委正在开会,马疾风让大家都关了手机,因此一个下午文史远也没有见着呼延雷,只有到晚上再去呼延雷的家里见他。
在文史远往省城之前,王步凡已经于午饭后主动来找向天吟。向天吟自从当上人大常委会主任之后,也搬到老地委的旧式房子里居住,他与王步凡不住一排,住的是李直原先的房子。李直不当人大常委会主任了,看着别人总有些不顺眼,别人看他就更不顺眼,于是他主动搬到桃花源去住了,一般情况下深居简出,不多露面。
王步凡按响向天吟家的门铃,是向天吟的夫人开的门,她见了王步凡急忙邀进客厅去倒水。但她并不认识王步凡,只是住在一个大院子里觉得有些面熟。
进了向天吟的客厅,王步凡发现他的家具并不豪华,还是八十年代的老家具,不过与客厅的装修颜色很一致,都是古朴沧桑的样子,看着那些古朴的装饰品也显得很有情调,放着长沙发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山水画,是当代名家之作,两边的对联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也是当代名家书写的。
向夫人倒了水,放在王步凡面前说:“老向有午休的习惯,一年四季都午休,哪怕休息十分钟也得休息,他说中午不休息,下午半天都没jīng打采。在宾馆他怕别人打扰就回来了,我这就去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