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任我行已经被救走了?”
“是呀,总管,那一日还是我向您通传的呢!任我行迟早会攻上黑木崖,我们应先行一步取得东方不败的人头,夺得教主之位,也断了任我行重执神教的念想!再说,这也是总管您脱离苦海的大好时机呀!”
“苦海?”
“总管不是说过,等东方不败出关之后,先好好哄他,然后趁其不备,以毒药夺其性命,成为神教教主吗?”
李齐夕顿时哑然。原来先前的种种,竟都是杨莲亭设下的局?
“总管?总管?”
“你们先行退下吧,我自有部署。”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只得无奈离开。
会面完毕,李齐夕满腹心事,终于还是上了马车。
车上那人依旧展眉轻笑,温柔如往昔:
“莲弟,外面风大,快些进来吧。”
第六章:莲华不败篇(四)
李齐夕一路上都愁眉不展。
他始终没搞清,先前的那些“脱口而出”到底是不是出自杨莲亭的真心:只是随口敷衍,让东方深陷囹圄,又或者,真的是为其所动?
杨莲亭本就是个贪心自私的庸碌小人,但尽管如此却仍不枉是个七尺男儿,虽沦为东方不败的男宠,却仍是一派男子气概。
书中的杨莲亭外表出众,但居心叵测,为人阴狠。他本来只是日月神教中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却在东方不败夺权后,为其重用。后来东方为练功而自毁,闭关隐世,将一切交予杨莲亭。他假借东方威名,肆意兴废大将,胡作非为,控制神教。
这样的一个人,现如今又想杀掉东方不败,他到底是想完全掌握神教大权,抑或真的对东方深恶痛绝?
马车颠簸了一路,没想到路途竟会如此遥远,想来黑木崖也不算广袤,不知现在到底是要去到何处了?
一旁的靠座上,男人似乎闭着眼在小憩,只是他的手还同李齐夕相握着,一直没有分开。
这人是只猫妖,总的来说,也还是一只猫。
李齐夕曾经听别人说过,猫一天中四分之三的时间都是在睡觉。不过这漫长的时间里,有一大部分却都是在假寐。
他们熟睡的时间只有四个小时,却不连续。于是,就在不停地惊醒和沉睡中交替,警惕着外界的一切敌意。
所以说,猫还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看似慵懒随意,其实比谁都紧张担心着可能发生的危机。
李齐夕看着身旁那人,又将视线移向窗外的梅林万里,想着自己真是越来越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而旁边这人又到底是谁?
在这个空间里,故事会按照既定的轨道行进,不会更改丝毫,哪怕在剑抵咽喉时犹豫了片刻,但无论你做下了什么决定,下一瞬间,仍旧会是漫天朱红。
只是,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一些?
他又看了看身旁那个长发红衫的男人,心里还是不明白,那种怜惜的心情到底是属于杨莲亭,还是自己。
这一路极其漫长,等到马车停下时,已是夕阳将至。
不知道为什么,书里的场景总是以红色为衬,绵延万里的红色,缱绻如流云般将世界弥漫。
古书里有法海布袈裟救水,而这万丈的黑木崖顶,仿佛被东方不败的红衫所笼罩着,无一能逃出那抹艳丽。
似乎他想控制之人就必定会置于掌心,看似疯癫心无所求的教主,却到底看透了多少炎凉?
天空飘起了小雪,还是寒冬腊月,天气阴凉。
两人下车,在一片梅林前停下。
林中一条小径,不知通向何处。
他们留下马车和奴仆,然后径直朝小径深处走去。
天边似是红霞满天,而梅林中亦是缤纷异常,满满的铺落在脚下,每行一步,都是至极的柔软与惬意。
“可惜冬日里,莲花不开,不然就可与莲弟一同共赏那清雅的芙蕖了。”
红衣男人身上也是雪白狐裘,他伸出手紧握住身旁那人,一脸的宠溺与温柔。
“这世间没有何物不会更改,夏有红莲映日,冬有白梅赞雪,而唯有那初升的朝阳,东升西落,永不变换。”李齐夕叹了口气,心里嘀咕着不知道自己是入戏太深,还是杨莲亭上身了。
这种感觉无异于一个身体里藏了两个灵魂,交替出现;而最令人恐怖的,莫过于这两种思绪融合为一体,到最后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绪了。
东方不败也不再说话,只是牵着杨莲亭的手,径直向前。
过了许久,才传来他不甚明显的声音:“莲弟切莫担心,若有朝一日,大地上红莲不再,那么,天地之间也不会再有皓月暖日。”
他没有回头,只是那么淡淡的说了一句,唇角极轻的扬起,满面淡然。
梅林绵延了好几里,总算走到了头,举目望去,才发现那里正是黑木崖边境。
浩渺的烟波即在脚下,天空残阳如血。
东方不败带着杨莲亭来到断崖边,褪去狐裘大衣,单身站在雪中。
雪不大,却足以沾湿那黑色的发梢。
李齐夕站在他身旁,狐疑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想要离开黑木崖。”
李齐夕瞪大了眼,这下那杨莲亭想说什么可没得到感应,只得自己干瞪着眼,等眼前的人说完。
“即便是我将这神教全权交予你手,也不能让你多停留一会儿吗?”
他也不看他,只是自语般继续说道:“莲弟,这就是我叛教前答应的,想要带你看遍的落日红霞。”
“叛教前?”李齐夕睁大眼,虽然有听说过东方不败对杨莲亭衷心已久,可根据书中所说,断不会有人想到这威严的教主从一开始就有龙阳之好。
他一步步机关算尽,毁天灭地,甚至罔顾自己的清誉和性命,难道只是为了成就如今黑木崖上落日共赏的短暂光景?
李齐夕不禁有些唏嘘,这厢东方不败抛却生死,那厢的杨莲亭却以此为禁锢。看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真的不是生与死,而是你是直男,而我是小GAY。
啧啧叹了口气,却听一旁的红衣男人兀自念起诗来: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李齐夕浑身一激灵,意识到这杨莲亭又上身来了:“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蜉蝣命短,生死只在弹指之间,可人生漫长呀,教主。”
“莲弟有何见地?”
“我以为,人生亦当随性而行,活在当下便好。明日的烦忧苦闷,今日消除之,便可得一世逍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