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秋一边跑着,一边做着纠结的思想活动,最后一个不注意,竟一下给石块绊倒,给摔了出去。
书架一下摔开来,散了一地的笔墨纸砚。
嘴上嗷嗷叫着,这时,却见一双浅红的绣花鞋停在了他面前。
李奕秋仰起脑袋,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站在他身前。她穿着粉色的裙裳,脸上的胭脂极淡,衬着如云般的黑发。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声音温柔而甜美,李奕秋一下失了魂,忙避开她的眼神,急忙从地上爬起来。
“公子……”
女子话还没说完,一个焦急的女声便传了过来:“小姐,你没事吧?你这个死卖画的,也不看看是谁家小姐,竟瞎撞人……”
“丁香。”
小丫鬟闻声闭了嘴,可眼神还是十足的嚣张。
李奕秋有些无语,明明是自己跌倒落了个狗吃屎,这下倒好了,还得了个“不长眼睛”的罪名,实在是让他哭笑不得。
与丫鬟的强悍不一样,女子至始至终都是一副温婉的神情,李奕秋看得心神荡漾,可也没忘了自己正在逃命这事儿,心想要不就随意道个歉,只是没想到那姑娘竟先开了口:“小女名叫楚燕秀,我的丫鬟不懂事,还请公子见谅。”
原来竟是楚家的小姐。看来她就是楚淮梁昨日提到的表妹了。
“没事,没事……”李奕秋急忙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
身后突然有了些许骚动的声音,李奕秋怕是楚淮梁的狗腿追来了,赶忙捡起地上散落的物件,匆匆向女子告了别,撒腿就开始跑。
等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小屋,推开门,眼前的场景却一下让他傻了眼——
楚淮梁坐在他的小木桌旁,摇着扇子,笑得怡然自得。
“你……你怎么……这么快……”李奕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楚淮梁也不解释,还是摇着扇子,过了一阵,才慢吞吞地应道:“这你就不知了。易水桥与你这小院之间可是有条捷径可走。”
“我怎么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不知道呢。”
李奕秋被他绕得心肝脾肺肾都疼了起来,心里直叹这人不好对付。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本是落入水中,身上却不见沾湿的地方,就像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是幻象一般。
“那你这身衣服又是如何?不是被……我推下……”
楚淮梁收起扇子,似乎想起了好笑的事,慢悠悠地说道:“这可要说起我的小书童福旺了,这人效率一向惊人,想不到卜算能力也是一流,竟还随身带了衣服鞋物,看来改日不伺候我了,还可以上寺庙里解签算卦赚点温饱之钱。”
想不到此人如此能掰,李奕秋被他念得脑袋有些胀痛,忙摆摆手,让他不要再说了。
“算了,你直接告诉我,你追过来,到底是要作甚?难道是想让我……”
“嗯?”楚淮梁意味深长地应道,眉毛也随之扬了起来。
李奕秋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那人表情奇怪得很,莫非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奕秋想说什么?”
“不要用那么奇怪的称呼。”
楚淮梁笑着耸了耸肩,过了一阵,才试探性地问道:“秋秋?”
李奕秋只恨这里没有千丈深的河水,否则一定要将这人踹进河里淹上千百次。
见那人蹙眉许久都不说话,楚淮梁又笑道:“你刚才走得匆忙,都忘了拿银两了。”说着,就从袖中求出银锭来,往桌上一放,竟是不多不少的五枚。
“这……”李奕秋寻思着这人的意图,楚淮梁倒也不心急,等他眉头皱起老高,才慢悠悠地解释道:“多余的钱,当你这几天陪我游玩的赏钱吧。”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陪你游玩?”
“那你是想拒绝?”
“……”
跟银子过不去的事儿,李奕秋一向不会做,只是现下这样更是失了骨气:“这倒也可以,不过……”
“我再加五十两。”
“成交!”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李奕秋这种的穷鬼。
楚家是大户,从小便把公子千金送到京城繁华之地读诗书识礼仪,这趟回乡竟做起了雇人游历的生意。李奕秋虽然对楚淮梁的行事作风嗤之以鼻,不过在这易水之间,游历小小的两个城镇倒不是什么颇费心力的事……
而且有了这五十两,下次进京赶考也就不怕没盘缠了。
李奕秋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却不料楚淮梁竟起身,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他的身后。
“奕秋……”
李奕秋闻声直直向后退了一步,竟一下踩在了那人脚上:“什么事?”
“没……没事……”
这单生意就算是定下了,李奕秋回头咧开嘴特灿烂地对着疼得冒冷汗的楚淮梁笑了笑。
这到底是谁“雇下”了谁,现在还说不清楚。
第三十八章:易水两岸篇(三)
楚淮梁好歹也是在京城呆过好些年岁的富家公子,虽然李奕秋觉得这人就是个草包,但是不得不承认,见过世面的人总归是要比这些穷乡僻壤的穷酸书生要好太多了。
李奕秋放下肩上的书架,正正经经地给自己落了几天空闲,带着楚淮梁停停走走,倒也是过得悠闲自在。
楚淮梁这一行倒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卖酒的人全然不知,这酒醉之人也只有无奈苦笑了。
也是一日,两人行至镇外的易水河畔,在那里有一个渡河的码头,水天之间,远方便是天外之天。
“奕秋,可曾离开过易水两岸?”
“没。”
对这称呼,李奕秋还是膈应得慌,不过怎么也比什么“秋秋”好多了。
他走在楚淮梁身边,那人只顾着摇扇子,偶尔闲谈上那么几句
码头边尽是渡船远行的少年,抑或离乡数载的游子归人,千重镇这边多是客船,而繁华的百里镇则多是商运货船。还是这方来得清静,只是这清静总莫名让人觉得凄清。
他们沿着河岸徐徐而行,逐渐远离了人烟聚集的地方。一下没了人声,李奕秋倒是开始不自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