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便在这沸反盈天的唢呐声里,即将启幕。
易水桥岸,从未有过的热闹,也是从未有过的冷清。
百里镇人声鼎沸,而千重镇却是冷清如常。
只是,在这分隔繁华与落寞的易水桥边,却站了个锦衣公子。
他遥望着对岸的艳丽与喧嚣,手里执着一盏红色花灯,眉眼间是淡淡的哀怨。
他凝望的地方亦是满目灯花,喜烛不灭。
喜婆搀着新娘,徐徐走到新郎身边,将那红酥素手交予于他。于是两位新人便手执红绸,站在堂前,正对着堂中的长辈。
李奕秋看了看堂上坐着的家眷亲戚,却没看见那人的影子。
喜婆示意他们入堂行礼,李奕秋只得放下心中顾虑,赶忙跟着新娘子进了大堂。
易水桥边响起了空灵的陶笛声,岸边的公子吹着瓦埙,指腹轻按着音孔,低回婉转的声音,像极了氤氲千年的雾色。
他身前是涟漪不起的易水河,安静流淌,千年不止。一盏浮灯孤独的在水中飘零而去,衬着这夜色埙音,越发显得悲凉。
偶有夜行归家的打鱼人途经小桥边上,却也对这月下行人视若无睹,匆匆而来,却也匆匆而去,不作半点停留。
只有一位船夫朝着那人走了过去,他看那人面容哀伤,似有哀痛之事,不忍打扰,却也问道:“公子可是要渡船?”
那人怔愣了片刻,他放下手中的陶笛,侧头看着前来询问的老人。
河岸边乐声戛然而止,万籁忽而俱寂。
依旧是对岸喜宴。
新娘子低着头,走的是步步生莲。而身旁的傻小子则是咧开嘴,乐得喜上眉梢。
只是他总四下张望——堂中家眷众多,但满目的红色里,却惟独没有那人的容颜。
其中楚家老爷夫人却是正坐中间,乐呵呵地正等着他们拜礼。
待走到堂前,小厮便喝道:
“新人一拜天地。”
两人一同鞠躬,背对众宾,朝着天地一拜。
“二拜高堂。”
两人转身拜其父母,堂前的人笑得也是慈眉善目。
“夫妻对拜——”
小厮一声高喝,两人转身对立,新娘子低下头,喜帕下的她盈盈浅笑,眉眼温柔。楚燕秀抬头看他一眼,一下又娇羞地低下头,然后轻轻唤了一声“夫君”。
李奕秋本来心中忧虑,这回一下失了措,却也是微笑应之。
两人对拜行礼,终于算是礼成。
只听喜婆一声“送入洞房”,他们便被一起送入了厅堂的侧门前。
依旧是一处繁华,一处冷。
易水桥边仍是一方清冷。
“大爷莫不是收了船,正欲归家?”
“我家就我一个人,公子要是想启程,随时都可,我倒也无所谓。只是楚府大婚,公子怎不去参加喜礼?”
那人笑了笑,只轻轻摇了头,直说自己向来不喜喧闹。
“那也就算了。只是,我看公子一人在此,难道是在等人?”
年轻人笑得勉强,却答非所问道:“大爷,我们现下便去河边码头,如何?”
“呃,好。公子说走,我行船便是。”
楚府仍是宾客满座。新娘子入了房,新郎官落了单。
按理应该新娘先入房,新郎与宾客陪酒。可沈老爷担心李奕秋不胜酒力,便也只是让他留下做个样子。
不过李奕秋确实不喜饮酒,平日里连温饱都成问题,更不要说饮酒逗乐了。
他一圈一圈地与宾客敬酒,却是以茶相待。
好不容易等到落了空,他便逮了身边的丫头,问道:“姑娘,你家公子呢?”
“姑爷是指谁?”
“你……”李奕秋顿了顿,实在有些语塞,“楚家公子,楚淮梁呀?我怎么没见着……”
“姑爷……”丫鬟迟疑着打断了他,“楚家没有公子。老爷夫人只有小姐一个女儿。”
“什么?”李奕秋还是觉得不可相信。
“小的可没有欺瞒姑爷,这事可是千真万确……咦,姑爷,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李奕秋怔愣了一阵,像是幡然醒悟一般,也不顾旁人阻拦,竟一下冲了出去,连带着撞翻了好几个人,他也不管不顾。
夜色凉如水,河岸冷如月。
“公子,可要再等片刻?”
“为何要等?”
“老朽看得出,公子等的人还没来呢。”
金衣公子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示意老船家不必耽搁了。
“我曾经等过那人,可他一直没来,我回去寻他,却也再寻不到了。”
“莫非那人已经走了?”
“走了,走得太远了。”
“可是,万一这次他来了呢?公子,我若是你,必然不会这般放弃。”
他笑了笑。还是不做应答,只是回头看了看那两座小镇,许久都不再说话。
易水桥边空无一人,没有弦音,也没有离人。
李奕秋穿着大红喜服,在墨色的月夜中显得异常扎眼。
他站在桥上,天边圆月高悬,清冷皎洁的月色即在眼前。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儿,只是听到楚淮梁并不存在一事,心里便起了涟漪。不是痛恨那人骗他,只是觉得有些不明缘由的伤心。
他不是楚淮梁,那他是谁?难道果真如他先前猜疑过那般……
桥下一轮水中月,水中一盏明月灯。
孤独漂泊,无所依傍的水中浮灯,浮萍般无依。
李奕秋忙下桥去到河边,那浮灯竟也不再远离,静静立在水中,却也如何触碰不到。
他看着心急,正欲跳下水中,拾取那一叶花灯时,却突然被人握住了手臂。
河前的人一下热泪盈眶,他转过头,那个名字还未叫出,身后那人便轻声唤道——
“夫君?”
河中一叶孤舟,舟上两位船客。
“没想到公子性子这番倔强,说不等,便不等了。只是老朽不知,公子是否是生那人的气了?”
那人含笑不语。
“既然公子不说,那便听老朽讲个故事吧,倒也好打发时间。”
“好。”
“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就是关于易水两岸的故事,那里原本住着两个少年,一个叫做孙百里,一个唤作沈千重……”
“燕秀,你……你怎么在这儿?”